“那郑帘又怎么入得宫啊?”宋乐仪十分疑惑,虞锦瑟初来乍到,毫无根基,得怎么瞒天过海?
挺细的,也挺软。
赵彻如是想着,嘴上却道:“姑母帮她的。”
“端阳?”宋乐仪神色震惊,“她们不是关系不好吗?” 说完,她便舀了一大口牛乳粥压压惊。
赵彻笑了笑:“是不好,但总归欠了上一辈的情在,该帮还是会帮的,况且于姑母而言,不过是抬袖一挥般的小事。”
宋乐仪沉默了,慢吞吞的喝完最后一口粥。
那文太妃会不会帮端阳呢?
忽然,她脑海中涌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若是文太妃肯帮端阳,那上辈子姨母之死,没准就与两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毕竟那时相信文太妃证词的主要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二人一向不对付。
想到这里,宋乐仪不禁紧绷了身躯,赵彻察觉到怀中人的反应不对,抬了手去抚了抚她僵直地脊背,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乐仪闻声,顿时慢慢松懈了下来,她弯腰向前,慢慢将碗放回桌上,而后转过身看向赵彻。
手里没了碗捧着,觉得有些不自在,她犹豫了一会儿,便将一只胳膊搭在赵彻肩上:“端阳怎么样了?”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赵彻默了片刻:“病了。”
不等宋乐仪说话,他又道:“姑母到底为国做了不少奉献,皇兄想给她一个体面,等她病逝后,会以镇国公主的葬礼规格葬入皇陵,至于安平,则会为母守陵。”
听到这个回答,宋乐仪也沉默了半响:“也好。”
一生富贵,半生谋划,两手满满的鲜血罪恶以早早薨逝数十载来偿还,却又享尽了死后哀荣。
不知值也不值,亦不知是端阳意难平又或是死于她手的冤魂意难平。
……
四月二十二那天,宋乐仪着盛装冠服,带了郡主规制的翟冠,与太后一同前往太庙祭祀先帝,直到太阳西落,诸人平安回宫,她总算松了压在心头一年余的石头。
姨母,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
豫王府,书房。
赵彻正坐在椅上,一手执着书卷,另只手提笔在书上时不时的勾画两下,随手写几笔批注。
字迹潦草却不失风骨。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打在脸上,还有几道交错的窗棂投影,眉眼俊俏,公子如玉。
忽然,一道叩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福寿的声音:“殿下,边关来信了。”
赵彻闻言动作一顿:“进来。”
说着,他便落了笔,一边伸手揉着脖子往后靠去,另只手松松地搭在扶手上,两只长腿难得没有大剌剌的敞着,而是交叠在桌下,模样懒懒散散的。
福寿低眉敛目回禀:“殿下,我方已经探查到翟争踪迹了,只是如今其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赵彻揉着脖颈的手一顿,俊眉拢了拢,“继续说。”
“乌邪王与乌邪王子于去年六月,先后派出十余批死士去追杀一人,此事极为隐蔽,除了第一批派出的人有一个活命回来,其余几波人的消息皆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我方探查到那被追杀之人与乌邪王子样貌相同,想来就是翟争。据探子回信,翟争行踪不定,于今年四月就失去了踪迹,无人知其死活,亦无处可寻。不过乌邪王仍继续派出死士四处搜寻他的踪迹,应该…还未死。”
赵彻漆黑的眼底闪过惊讶,继而扯着嘴角勾出一个嘲讽似的笑容,翟牙和翟离是什么废物,这翟争如丧家之犬般被追杀了快一年,还能没个结果?
他垂下眼眸,转着手上的鹿角扳指,眼底神色幽幽难辨,忽而沉声问道:“可有查到六岁到二十岁这十四年,翟争在做什么?”
福寿摇头:“未能查出。”
“继续查,”赵彻扶着椅手坐直了身子,重新拎起架在笔山上的笔,均匀的沾了几滴墨,“若见翟争踪迹,立刻杀之。”
“是,殿下。”
*
五月份的雁北草原早晚还有些冷,一眼望去只有三两绿意,青草刚刚探出芽。
白狄王帐。
一身着华服的俊美青年正半躺在虎皮土榻上,身前的衣服敞着,露出紧实有力的蜜色胸膛。他身量高大,两条修长的腿交叠,搭在前面的小桌上。
如此躺着,倒显得那虎皮土榻倒是有些小了。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如狐大眼微微垂着,眼眸深处藏着若有若无的狠戾。此时手里端着一个银质的小碟子,里面满是鲜白弹滑的奶豆腐。
男人捏了一颗丢进嘴里,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慢慢舒展了一个笑容。
甜,软,滑,还有几分嚼劲。
忽然,帐外穿来声音:“王子,属下有事回禀。”
男人将最后一颗奶豆腐丢尽嘴里,嚼了两下:“进来。”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约摸三十上下的年纪。
他穿着白狄军服,脸上有两撇小胡子,甚是滑稽,此时半跪于地:“王子,第十批死士音讯全无,可要继续派人追杀翟争?”
“继续,”俊美男人将奶豆腐吞入腹中,勾起唇角笑了笑,在昏暗的王帐内稍显诡异,“派最勇猛的死士,不砍下翟争的头颅就叫他们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