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赵彻神色嗤嘲,拎着宋乐仪的细胳膊比划了两下, 挑眉反问:“就你这细胳膊腿, 人家用你帮?以为自己盖世英雄呢?”
话里话外都没留一点情面。
宋乐仪笑容僵硬在脸上, 恼羞成怒地拍掉人的手:“我乐意, 我喜欢, 日行一善不行么?碍着你了?你阴阳怪气的做甚么?”
闻言,赵彻简直要气笑了。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神色愈发平静,继而双手环胸, 垂着眸子睨人, 淡道:“不行, 碍着我了。”
语气平淡极了, 可宋乐仪却从里听出了点点不对劲儿。她的眉毛拧的都要飞起来了,漂亮的眸子缓缓扫过赵彻的俊脸。
半响, 终于悟出了两个字。
嫉妒?
宋乐仪眨了眨眼, 忽然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乐了,她眉眼笑盈盈:“表哥,你吃醋啦?”
令人意外的是,赵彻竟然坦然的认下了:“是啊。”
宋乐仪:“……”和预想的发展不一样。
她捏了捏指尖, 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赵彻又说话了,他语调很轻,声色很平静的说了一句:“表妹,你太关心上官晔了。”
燕京里诸多勋贵子弟,没见宋乐仪对谁这么上心过,她自小娇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边没哪个不捧着她,何时见她纡尊降贵过?
自从明心堂第一次遇见,表妹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找人说话,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兴致昂昂而去,败兴戚戚而归。
难得她没记着仇,这么多年还一如既往的对人好。
就是那么一点点好,就足矣让容之为其疯狂,赵彻握了握手指,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位好友是什么性子。
上官晔的感情弥散了也好,藏匿了也罢,他可以佯装不知不察,反正那点喜欢最终会被埋在岁月长河中,不见天日。
但若是表妹再如此不知深浅,事情就会发展成为他最不愿见到的情况,无论是夫妻反目又或是兄弟反目,他都不想。
闻言,宋乐仪皱了眉:“我哪有…?”
掰着手指数一数,两人一年合起来都没说上十句话。
她顿了下:“我与上官世子好歹有同窗之谊,今日换作你是我,也会一样去帮。”
“你和我能一样?”赵彻嗤笑着反问,他漆黑的眼眸里压着怒,见人不解其意,一口气憋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
赵彻磨了磨后槽牙:“表妹,你如今已有婚约。”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和我。”
宋乐仪顿时羞迫,她抬眸瞪向赵彻,直闯入一双幽幽黑眸,她一愣,很快地明悟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不可能的。
两世的记忆加在一起,上官晔都没对她表露过半点爱慕的心意,更别说他都拒婚了,毫不犹豫而又令人难堪的拒婚。
宋乐仪嘴唇翕辟,正要反驳,只是话到嘴边,到底没能说出口,这种事情太荒诞了,她默了片刻:“我知道。”
赵彻神色稍霁,正要说话,只见眼前的小姑娘咬着唇犹豫着,又说话了。
“表哥,其实早在明心堂之前,我就见过上官世子。”宋乐仪换了个说法,前世今生太过匪夷所思,只能说一说幼时之事。
闻言,赵彻拢了拢俊眉,漆黑的眼眸里划过惊讶,随即而来的是嫉妒,还有那么一点点薄怒,他深长睫羽遮挡下,是翻涌着的莫测情绪。
更早么?
能比他更早?
赵彻扯着嘴角勾出一个嘲讽似的弧度,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早遇见宋乐仪。
宋乐仪的神色很平静,微微垂下的眼睫挡了那一点点怜惜,似乎是在回忆着:“是六岁那年,在安国寺。”
六岁……
赵彻神情一顿,眉毛逐渐锁紧,唇瓣也抿的很牢,一颗心脏如同被巨手紧紧攥着,逐渐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长长的宫道中卷过初夏凉风,与之同来的还有宋乐仪的声音。
她娓娓道来:“那一年我与姨母去安国寺,正月里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天两夜,厚厚的白雪将安国寺与荡山盖了一层又一层,特别冷……”
本应傍晚下山的香客们也因此滞留在山上过夜,一时间客房很是紧张。
主持不得已只能安排了多人挤住在一个房间里,这原本也没什么,香客们多是亲友结伴而来,都相互熟稔,挤上一晚也无妨。
天色渐暗的时候,宋乐仪被拘在房间里不让出门,枯燥无趣的很,便在傍晚的时候,趁孙姑姑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想去玩雪。
可是她不太认识路,迷迷糊糊的绕了半天都没绕出去,还在一排排客房间打转。
也就是那一日的傍晚,宋乐仪在一间客房门前遇见了一个小男童。**岁的样子,长的玉雪可爱,模样十分讨人喜欢,似乎是随母亲与哥哥姐姐一起来上香的。
听他们几人交谈的意思,好像是那个漂亮的小男童与他的两个哥哥起了冲突,正在被他母亲训斥。
他的母亲眼神厌恶,言语狠毒,动辄打骂不说,还叫他穿着单薄的棉衣,在冰天雪地里跪着。
那时候宋乐仪就躲在一棵光秃的大树后面,遥遥看着。小姑娘当时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情景,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没有“母亲”这一形象,但也应该是如姨母一般温柔的吧?
只是当时宋乐仪孤身一人,而他母亲周围围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婆子,到底胆小,小姑娘捏了捏指尖,没敢上前。
宋乐仪躲在高大的树后面看着着急,这个小哥哥怎么这么老实呀!挨打都不知道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