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坐完摩天轮咱们就回家。”
郁衍「嗯」一声,低头看路,有些虚弱地说:“我一年的运动量都没今天一天的多。”
他们上一个玩的是大摆锤, 郁衍坐在上头, 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被抡来抡去, 下来时腿都吓软了,挂在骆鸣身上好半天站不稳。
“我说不玩大摆锤你非要玩。”想起他扎在自己怀里哆哆嗦嗦的样子,骆鸣心疼又好笑。鬼都不怕竟然怕这个,也是可爱。
“总要试试嘛,还是选得最简单的。”
跟跳楼机、过山车比起来,大摆锤确实算简单的了。
“以后再也不玩了。”郁衍心有余悸。
买好票, 两人去排队。轮到他们, 从座舱里出来一对情侣, 等对方离开, 郁衍抱着奥特曼和泡泡机给工作人员检票。
奥特曼最后骆鸣还是买了,从鬼屋出来就买了,还给他买了一朵粉色的棉花糖。郁衍嘴上说着不喜欢, 却走哪儿抱哪儿, 左手泡泡机右手奥特曼,宝贝的很。
工作人员见他这个大人了还玩奥特曼,不由得笑了下, 看了眼票:“进去吧。”
郁衍被笑的不好意思, 连忙低头坐进去。骆鸣紧跟着坐在他身边。
“都怪你, 害我被笑话了!”
“人家是看你可爱,不是笑话。”
摩天轮缓缓启动, 一点一点爬升, 封闭的座舱隔绝了外面的喧闹。俯瞰着窗外的夜景, 郁衍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我也想给我的小朋友过六一。
——我的小朋友最近不开心,我想哄他开心。
早上的话犹在耳畔。实际上他今天一天都没忘,时不时就会想起来。
郁衍眨眨因长时间盯着一处看而酸涩的双眼,平静地开口:“他们骂我妈。”
“谁们?”骆鸣本能反问,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网友。他们知道了我是陈家的私生子,骂我妈是小三,骂她不检点,是狐狸精。”郁衍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说话轻颤着。
在所有言论里,郁衍最在乎的就是这个。
妈妈是他一生的伤口。这道伤口不会结痂,不会愈合,永远淌着血,一直疼着。
郁衍受不了别人在他的伤口上戳来戳去。他想反驳,又无从开口。因为当事人早已辞别人世,五岁的他不知道真相,二十八岁的他依旧不知道。
骆鸣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没经历过同样伤痛的人,感同身受都是屁话。哪怕自己现在心里闷闷地疼,那种细密紧凑的钝痛快让他喘不过气。
他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安静地听着。
摩天轮还在上升,视野越来越开阔。
郁衍一直盯着窗外,问出了早已在心里诘问自己无数遍的问题:“你说,我妈当初要是没喜欢上那个男人,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为什么非要喜欢他呢?
感情到底有什么好?不要它不行吗?
骆鸣没有回答郁衍的问题。在原生家庭上自己幸福太多太多,他怕自己开口说一个字都会给对方带去伤害——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在你面前侃侃而谈一些人生鸡汤,想想都觉得有病。
但他总能做些什么。
比如用力拥抱面前瘦弱孤独的身体。
宽厚温暖的胸膛带着坚定温柔的力量,抚平了郁衍内心的愤怒、委屈,他听着从胸腔传出的有力的心跳声,慢慢闭上眼睛。
一切都在此刻安静下来。
摩天轮爬升至最高处。
“骆鸣。”
“嗯?”
“你的小朋友今天很开心。”
——
回到家,郁衍把奥特曼立在另一侧床头柜上,打开手机想看看工作上有没有什么事。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心无旁骛地玩,手机调成静音,看都没看一眼。
微信里有两条公关部经理的未读消息,显示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
第一条是一条视频。
画面里,陈笙正在接受八卦媒体的采访。作为一个富二代,陈笙行事作风很高调,常年活跃在大众和媒体视野里,围绕在他身边的话题也都是一些八卦谈资。
只听记者问道:“听说memory公司的懂事长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取得今天的成绩,你会不会觉得有些……羡慕?”
一个是市值600多亿、国内最大咖啡公司的董事长,一个是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搞花边新闻的纨绔子弟。这个对比实在太过惨烈。
记者本来想用「自卑」的,为了饭碗考虑才作罢。
陈笙嗤笑一声,不加掩饰的恶意倾泻而出:“有什么好羡慕的。没陈家他能有今天?早烂死在某个阴沟里了。”
视频只截取了这一个问题,不到30秒就结束了——公关经理觉得郁总肯定不会对其他无聊问题感兴趣,所以全剪掉了。
另一条消息是问他要怎么处理。
郁衍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敲字:“帮我安排一场人物专访。”
从公司初具规模起,就有很多媒体想对郁衍进行人物专访。郁衍觉得没用,无一例外全部拒绝。这也是他在大众视野里神秘至今的重要原因。
如今看来,人物专访很有必要。
公关部全体员工加班加点,终于在次日下班前将人物专访的详细方案递到郁衍面前。包括了专访媒体、专访时间、以及会提问的问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