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剑出鞘,直指云青岫,与她视线相对。
习剑百余年,谢倦安曾斩无数邪祟魔物,第一次生出拿不稳剑的感觉。
然后,宗内长老们来了,仙门百家宗主长老也到了。
当着众人,谢倦安问:“你杀了师尊?”
云青岫与他对视,告诉他自己接到老宗主急召,因此回宗,入殿时荒息弥漫,以为有魔物作乱,一剑刺去,竟是出现邪魔征兆的老宗主。
然而,天机阁阁主以法器探测,殿内不曾有一星半点残存荒息。
谢倦安的心微微一沉。
随后,蓬莱宗宗主上前查验,也没有探查到任何邪魔征兆。
一贯沉默的姜白溯站出来,再次查验。
最终,他看了云青岫一眼,也缓缓摇头。
谢倦安的心沉到谷底。
最后,云水宫查验两枚传音玉简,无论是云青岫的还是老宗主的,都不曾出现关于急召的消息。
最终,太上剑宗内资历最老的长老开口,将云青岫暂请至藏玉峰,等待此事查清。
喜事变丧事,众人都齐聚宗主殿,商议对策。
谢倦安在仓促间继任了宗主之位。
“依我之见,不如搜魂?”
“她已半步渡劫,在座各位修为都不如她,若要搜魂,必会被反噬。”
“虽说玄微仙尊与剑宗不睦,但没想到会做出弑师这样的事。”
“唉,此事还是有些蹊跷,老宗主是炼虚大能,怎会一剑就……”
“无论是何原因,弑师一事板上钉钉,玄微仙尊已亲口承认了。”
“这玄微仙尊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从不将旁人放在眼中,也有今日,哼。”
议事从商议如何查明真相,逐渐变成了言语讨伐云青岫。
她年少成名,如一座压在仙州一众天骄之上的大山,无数人仰她鼻息,是她的手下败将。
而且是不被记住的手下败将。
上门挑战的修士从未被正眼相待过。
见云青岫一朝失势,不少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的下场。
“闭嘴!”赤金火焰冲天而起。
金饰琳琅的俊美少年一脚踹翻桌案,满脸阴沉:“此事查明了?一群在她手底下走不过三招的废物,叽叽歪歪什么!”
众人目瞪口呆。
这位乾山宗主的关门弟子,是内定的下任宗主,向来和云青岫水火不容。
有人不服,嚷道:“小萧仙尊,你不也是玄微仙尊的手下败将么!”
萧灼掌心的离火更旺,他嗤笑:“打不过她,我服。有些人打不过,也不服,像沟渠之鼠,只敢落井下石。”
殿内都是有头有脸的修士,被劈头盖脸一顿羞辱,顿时大怒。
“哎哟!你可闭嘴吧!”乾山老宗主不忍卒听,拱手道,“逆徒欠缺管教,老夫之过,先行一步。”
萧灼被乾山老宗主强硬带离主峰,当日便将他用缚灵绳捆了送回了乾山。
闹了一通后,众人都看向了新宗主谢倦安。
他坐在殿中上首,神色冷肃,心思却恍惚游离。
过了许久,他道:“搜魂。”
只有搜魂,才能证明云青岫所言为真。
才能在仙门百家面前保下她。
至于反噬,他不在乎。
…
云青岫被请到剑宗证心台。
非遇大事,证心台不开,台上大阵环环相扣,一般只有叛宗之人才会被请去。
“定好罪了?”
这是六年以来,两人之间的第一句对话。
谢倦安心中似乎有一团浊气堵住,与她相视:“我来搜魂,证你清白。”
但他未曾想到,云青岫神色微微变了,断然拒绝搜魂。
“玄微仙尊,若你坦坦荡荡,何惧搜魂!”
“难道,你真是为了一己私欲,杀害了老宗主?”
众人的质疑如疾风骤雨。
云青岫孑然站在证心台上,凝默片刻后,灵剑出鞘。
再抬眸时,神色冷然。
“我在宗主殿所言,句句属实。搜魂,不行。”
太上剑宗的长老勃然大怒。
有人已经催动了证心台法阵,与云青岫交手,不到片刻,便吐血飞出。
鲜红的血溅开,好似溅在谢倦安眼底,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关于交手的这段回忆,谢倦安已经不太能想起来。
只记得天色阴沉,下了一场大雨,一切都是灰败的,唯有血水染红了长阶与证心台。
仙门百家合力起七杀阵。
有人质问她:“云青岫,你叛宗弑师罪无可恕,还不伏诛!”
雾青身影是灰败与血色里唯一的亮色。
谢倦安听见她平静道:“不认。”
依然是温和的嗓音,带着些散漫倦意。
听见这句,兰灵月挣脱侍女,跑上了证心台,哭喊着要得到一个解释。
然后,谢倦安看见云青岫的剑刃扫向她的脖颈。
刹那间,剑如寒霜,从云青岫身后穿心而过。
鲜血涌出,天地倏然静下来。
谢倦安听见她说:“师弟,从前欠你一命,如今还你。”
雾青身影如流云坠下证心台深渊,神魂消散。
…
三炷长香燃尽。
谢倦安抬手覆上灵棺。
修士死后,身躯会羽化在天地间,化作灵气,渐渐消散。
但老宗主身躯羽化后,留下的是邪魔荒息。
谢倦安步行走回了明心峰。
离开祭祠时,天上飘雪,他没有施法诀,薄雪飘落在发冠、眼睫、肩头。
冬日的雪,冷得刺骨。
他在明心峰看见了携侍女在正殿等候的兰灵月。
昨日回宗后,他召来宗内医修诊治,并没有惊动宗内之人。
她来得倒是很快。
“听说师兄寻到东珠,回艮山途中遇到邪魔还受伤了。”兰灵月款款迎上来,施法拂去他身上的落雪,“是我不好,非要什么东珠镶冠。”
她递出一瓶天品疗伤丹药,俏皮地弯起唇角,“赔礼。”
谢倦安接过丹药,然后朝她递去一方玉匣,匣内正是那颗光华夺目的东珠。
“真好看。”兰灵月笑盈盈接过,不经意瞥向他的手。
右手掌心冷白,覆有薄茧。
谢倦安掠过她,淡淡道:“喜欢就好。”
“我一早就来了,等了一上午才等到师兄,这是去哪了?”
“去给师尊上香。”
兰灵月恍惚了一瞬,随后喃喃:“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去了。”
“昨夜医修说你近来身体不适,但没看出病症。”谢倦安朝她伸手,“我为你看看。”
灵息凝在他的指尖。
兰灵月挽住他的手,浅笑:“和唐长老讨教时吃了亏,心里闷得很,是我小心眼,不是什么大事。”
谢倦安视线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