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友?”得不到回应,女修泛红的脸颊渐渐惨淡。
裴宥川终于回头看她,神色温和,声音亦柔和:“多谢道友好意,不必了。”
话音落,转身离去。
转身的刹那,那双黑瞳暗沉无比。
…
裴宥川带领内门弟子频繁外出,进行大战后的扫尾工作。
众人都说玄微仙尊这是要把裴宥川往流云宗宗主的方向培养,在为他积累声望。
云青岫并不否认。
她的确在培养裴宥川,也在渐渐保持合适距离。
庆功宴前一夜,圆月当空。
翠微峰小院外,施凛握着灵剑,肃然出剑。翠绿竹枝回腕一甩,施凛从指尖麻到手臂,连忙后撤一步。
竹枝破空刺来,灵剑飞出。
雾青身影悠然而立,一步没挪,连垂落的乌发都不曾飘起。
施凛眼中满是战意,掐诀召剑,再次冲来,“请师尊赐教!”
竹枝与灵剑相接那刻,灵气汹涌灌入剑中,先断竹枝,再向前刺去。
云青岫夹住迎面而来的剑刃,双指用力,施凛被灵剑带动在空中连转好几圈,狼狈栽倒。
“哎哟……”他捂着尾椎龇牙咧嘴。
一只手朝他伸来,“摔疼了?”
施凛抬头便见月色下的云青岫,似怜悯俯瞰的神女图,呆呆由她拉起。他耳朵一红,目光湛湛道:“不疼,一点也不疼!师尊,弟子还能再来!”
“今日练了许久,天色已晚,回去吧。”
“是,多谢师尊今日赐教,弟子愚钝,还是未能参破明心剑法。”施凛挠挠头,很是内疚,“师兄与师姐各有所长,弟子学得这样慢,给师尊丢人了。”
“谁说你学得慢?”云青岫蹙眉,“明心剑法玄奥,你一月内初窥门径,已是很有天赋,不要妄自菲薄。”
施凛呆呆道:“我曾向师兄请教明心剑法,问起师兄参破用了多久,他只用了不到一月。弟子便以为学得太慢……”
云青岫揉了揉眉心,裴宥川可是能在她手下走过三招的人,施凛与他比,那不是自寻烦恼。
她缓缓道:“修道贵在坚守本心,最忌急于求成。你虽领悟速度不及宥川,胜在有一颗赤子之心,修剑道,心境澄澈最重要。”
施凛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瞬间又充满干劲:“弟子受教,定不负师尊期望!”
云青岫看他,就像在看只要夸一夸就会狂摇尾巴的小狗,忍不住笑道:“回去休息,明日庆功宴,放你——”
几片竹叶幽幽落地。
她定定看着远处茂林修竹,一道熟悉气息停留了片刻,此时已经离去了。
施凛不解:“师尊?”
云青岫收回视线:“为师说,放你一日假。”
施凛作揖谢过,带着剑欢天喜离开竹海。
一路上,他哼着和徐月新学的小曲,乐颠颠下山往自己的小院走。
施凛忽然踩到了一道影子。
抬头一看,裴宥川身着白衣,背负灵剑,逆着月光看不清神色,颇有几分风尘仆仆之感。
看起来,是刚下芥子舟便御空赶回了宗门。
“师兄?你回来了!”他又惊又喜,“此次诛魔还顺利吗?”
“顺利。”裴宥川语气轻柔含笑,“师弟呢,今日随师尊习剑可顺利?”
施凛点点头,目光澄澈道:“师尊夸我有赤子之心,心境明澈。我天赋不如师兄,应该更加刻苦才不辜负师尊苦心。哦对了,师兄这是要去找师尊回禀吗?”
裴宥川上前一步,阴影褪去,昳丽含笑的面容镀上月华。
“不,我是来找你的。”他咬字轻缓,“师弟。”
…
施凛离去后,云青岫静立片刻。
刚刚那道气息是裴宥川的。
最近师徒见面极少,他一直奉命在外诛魔,桩桩件件都做得漂亮。
大抵是刚下芥子舟就赶回来,想向她汇报情况,却撞见她在教施凛剑法,心里不舒坦离开了。
云青岫甚至能想象出少年垂着眼眸,隐忍委屈的神情。
想了许久,她还是抬腿跟上了这道气息。
绕过竹海,便是翠微峰的正殿与宗主殿,楼宇华丽,画廊绵延。
正殿与宗主殿之间,设有演武场。
云青岫走到这时,裴宥川的气息忽然断了。
同时,她察觉到这附近还有施凛的气息,以及隐隐的铁锈味。
一丝极其微小的灵力波动从演武场内传来。
云青岫眉目凌然,甩出灵光:“破!”
演武场上方结界破碎。
施凛躺在地面,右手歪折灵脉已碎,灵剑断成数截,断断续续哀嚎。
白衣少年盈盈含笑,云靴踩住施凛左手,手中的剑朝心口剜下。
“师尊说你有赤子之心,我还从未见过,挖出来看看,师弟不会介意吧?”
剑锋划破肌理,一记灵潮转瞬即至。
裴宥川被逼退几步,眼中的笑消失,满脸讥诮。
可惜,只差一点。
他冷冷看着云青岫将施凛扶起,为他探脉,又喂他丹药,然后持剑将人护在身后。
曾经,施凛所站的位置是他的。
云青岫盯着裴宥川,从未觉得自己的徒弟如此陌生,是她错得离谱,错把野性难驯的狼当成了乖顺的犬。
“裴宥川,你在干什么?”
裴宥川唇角弯弯,云淡风轻道:“如师尊所见,杀他。”
施凛脸色煞白,内心的道义摇摇欲坠,不可置信盯着从前温和有礼的师兄,喃喃道:“师兄……我、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
“师兄?”裴宥川神情骤冷,黑瞳逐渐覆上暗红,“你也配叫!”
一剑破空,快得施凛一眨眼,剑锋已到眉心。
他一阵恍惚,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
双指扼住剑刃,使它停在施凛眉心前半寸。云青岫聚起灵潮,一掌拍向裴宥川肩头。
瞬息之间,一青一白已经交手。
庞大灵潮对撞,掀起的余波让施凛东倒西歪。
炫目灵光里,只能隐隐看见两道持剑身影,至于身法与所用剑招,全然看不清楚。
云青岫一剑压下,怒斥:“我原以为你已想通,最近种种,全是伪装!”
裴宥川反手持剑格挡,灵光迸射,他轻笑起来:“没错,就是装的。”
又一剑压来,他后退数步,胸口气血翻涌,面上仍在笑:“师尊平日所见,都是我精心伪装。你想要乖巧徒儿,我便学着乖巧顺从。你想要的,我都会去做。”
红瞳闪过厉色,裴宥川盯着云青岫:“忍了一个徐月,又来一个施凛,明日又要多出谁?”
“师尊,我可以演一辈子师徒情深,前提是你的目光,只能在我身上!”
他骤然收剑,不顾藏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