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召出灵枢金针。
洛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她站在门外, 垂首道:“尊上, 南荒域传来三封急报, 众臣已在正殿, 等候议事。”
裴宥川头也不回,冷声道:“让他们等。”
“不像话, 快去。”云青岫微微皱眉,轻推他一把。
裴宥川不动,坚持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师尊解蛊。”
当着好友的面拉拉扯扯,饶是云青岫也有些受不了,压着声音轻斥:“胡闹,为师还能跑了不成?”
对视片刻,他终于妥协:“我很快回来。”
裴宥川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外。
弥珍把头扭回来,狂搓手臂,连连摇头:“黏糊,腻歪!”
还没多挤兑几句,她忽然瞥见云青岫扶住床沿,一口发黑的血喷出。
再抬头时,面容血色褪尽,云青岫神情平静,轻声道:“结界。”
弥珍瞳孔发颤,咬牙落下隔音结界,又急又气道:“不是能治吗,这是怎么回事!”
云青岫勉力靠着床头,鬓发汗涔涔,压住紊乱气息开口:“其实解不了。”
弥珍怒道:“什么叫其实解不了?搁这耍老娘玩呢?!”
静了片刻,姜白溯托起云青岫的手腕,柔和灵力包裹灵枢金针,缓缓送入残破枯竭的灵脉。
蛊毒与灵针拉扯对抗,云青岫倏地闭目,呼吸近乎停滞。
一炷香后,姜白溯唇边渗血。
冰凉的手按住他,云青岫声音微不可闻:“多谢,不必尝试了。”
姜白溯沉默不语,继续催动灵针。
弥珍在一旁暴走几圈,急得快要喷火:“麻溜的说清楚,到底怎么个事!”
又是一口血落地,云青岫的面容近乎透明。
姜白溯紧抿薄唇,金针缓缓从灵脉中离开。
他稍稍平息动荡的灵海,闭了闭眼道:“焚心蛊只有下蛊者可解,下蛊者已死,此蛊无解。种下此蛊,至多两月,灵海灵脉俱毁。”
云青岫早有预料,只说:“原计划不变。劳烦浮玉仙尊为我配药,压住蛊毒一个月内不发作。”
“……好。”姜白溯喉咙发涩,“配药需要三日。”
弥珍沉默许久,目光发直坐在云青岫身边,怔怔问:“一个月后怎么办?”
“一个月后……我有应对之法,不必担心。”
“不担心?你都要死了!”弥珍一跃而起,攥住纤瘦双肩,“你让我们在无间渊旁埋下巨型聚灵阵,到底要做什么?”
云青岫任她摇晃,平静开口:“平息无间渊,让世上再无天魔之主。”
“……我的老天,你在说什么?”弥珍喃喃自语。
震惊之余,又觉得心惊肉跳。
她看得分明,云青岫对裴宥川是全然不同的,即使如此,也不会在下手时有任何动摇。
“你们修太上忘情道的,都是疯子。”弥珍深吸一口气,“可你的境界,又跌了。从渡劫后期,跌至如今的化神后期,这个计划,怎么实现?”
修太上忘情道,一旦动了私情,心境与修为都会大跌。
云青岫的目光不起波澜,如同在陈述既定事实:“飞升之劫,在一个月后。”
姜白溯一怔:“……什么?”
云青岫恹恹靠着软枕,神思游离,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弥珍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半响,才有气无力道:“行吧,你留了后手,那我不管了,你说什么我们照做就是。”
犹豫着,她还是问出一句:“不过你……真的能狠下心?”
云青岫的视线落在屏风前,喜服华丽逶迤,她眉眼温和,浅淡一笑:“舍一人保众生,很划算。”
弥珍与姜白溯皆默然。
“对了,谢倦安和萧灼也来了,被拦在阴鬼蜮外,你徒弟没放行。”
“他们让我带话,事关此界存亡,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
云青岫道:“替我转告,他们只需要在动手那日,死守阵心,无论何事都不能离阵半步。”
…
徐月与方清和在廊下等候。
身为修士,耳力目力过人,里面的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见姜白溯说能治好,徐月抿着唇,低头擦去眼角水光。
方清和手忙脚乱掏出锦帕递去,安慰道:“小月,我师尊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仙州之内,再无人比师尊的医术更高明,玄微仙尊会平安无事的!”
“我知道的,就是太高兴了。”徐月接过锦帕,轻声说。
很快,洛桑在门外递话,里头师徒二人开始黏黏糊糊拉扯起来。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视线移到凉亭旁的鱼池。
没一会,裴宥川走出,面色不虞。
经过徐月和方清和时,淡淡瞥了一眼。
徐月与之对视,背脊挺直,面容已经褪去从前的怯懦,眉眼间有几分云青岫的从容。
“师兄。”她率先开口,并布下隔音结界。
裴宥川扯了扯唇角,似乎觉得这个称呼可笑:“师兄?”
“师尊不曾将师兄从弟子玉碟除名。”徐月语气平静。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月直直看他:“我想说,无论师兄做出什么,师尊一直都在袒护你。自遇到师尊第一日起,我就知道,师尊待你是不同的,可师兄一直都看不出来。”
“请师兄记住这份好,不要再疑心师尊,令她伤心。”
这样的徐月,与裴宥川印象里的不同。
又或许是他一直没注意过这个师妹。在魑魅底下讨生活,如果不够聪明,也不够会察言观色,早已死了。
至少,她比施凛聪明得多。
“我自然明白,无需你多言。”
玄色身影离去,徐月撤了隔音结界,屋内安静下来,或许是在拔除蛊毒。
方清和忧心忡忡,轻叹道:“离议和的三月之期只有一个多月了,如果真的议和失败,两界交战,玄微仙尊势必会卷入其中。只是看裴……魔主的意思,势必要踏平仙州。”
徐月摇摇头:“师兄虽然脾气不好,但只要师尊在,他就不是残忍嗜杀之人。”
她仰头,视线飞出屋檐,飘过巍峨魔宫与灰蓝天幕。
“我很早就知道他有魔族血脉。”
那是在风渡城时,云青岫接下一个位于风渡城的简单委托,诛杀一个城外的低阶邪魔。
谁知是合欢宗与玄元宗布下的陷阱,用来捕猎修士。
当时她修为低,被邪魔菌丝卷走,裴宥川站在原地冷冷看她。
那时徐月就明白,这位师兄,对云青岫的感情不一般,厌恶一切接近云青岫的人。
在她以为自己会孤零零死在地下时,一道荒息撕开了困住她的茧。
后来,云青岫赶到,察觉到这道特殊的荒息,询问徐月是否遇到其他邪魔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