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从军什么时候归家,儿子此次进京赶考能否高中……
除了来算卦,也有找她驱邪的。
譬如镇东李家的小公子被魇住,好几日哭闹不停,醒不过来,郎中换了四五个都不顶用。
云青岫去了,一道驱祟符后,李家小公子茫然醒来,抱着娘哭。
说自己被困在朋友家出不去。
李家爹娘一头雾水,云青岫道:“魇住小公子的是只厉鬼,年纪与他相仿,想与他换命,我已将其超度了。”
“厉、厉鬼!好好的,怎么惹上厉鬼了?”李爹大骇,忽然双目圆睁,“李天宝,你是不是背着老子又去坡上那片乱葬岗了!我看你是找死!”
李天宝心虚地移开视线。
云青岫抛着银钱从李家出来时,院子里孩子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阿雪乖巧跟在她脚后,用蓬松白尾卷住她的脚踝:“秀秀,我想吃鱼。”
云青岫从善如流买了一尾鱼。
栖霞镇的人很热心,知道云青岫没有住处,将两间空置的瓦舍打扫干净,请她入住。
虽然简陋了些,好歹有片瓦遮身。
阿雪蹲在灶房窗沿,目不转睛看云青岫处理活蹦乱跳的鱼。
从处理到出锅,用了半个时辰。
一盆浮着黑沫,汤汤水水混合的东西端到阿雪面前。它与惨白的、死不瞑目的鱼眼四目相对。
“吃吧。”云青岫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去院子里打水净手。
苍白纤长的手浸在木桶中,腕骨上有道乌黑掌印。
玄天镜从衣襟里探出头,心有戚戚:“你现在连鬼怪都对付得这样狼狈。”
灶房内传来阿雪的呕吐声,以及神志不清的叫声。
“秀秀……秀秀!救命,鬼差来收我的魂了……”
“总比躺着等死强。”云青岫面不改色,“明日去隔壁镇的张家,田间有鼠妖作祟,阿雪是猫,捉老鼠应该在行。”
玄天镜沉默片刻,小声道:“我觉得,阿雪明天可能捉不了老鼠了。”
*
深冬第一场雪落下时,云青岫蜷在厚重被褥里,面容白得近乎透明。
阿雪钻进冷得像冰的被窝,牙齿打架也要贴在她的心口处,努力提供一点暖意。
玄天镜从云青岫衣襟滑出,镜面蒙着层白霜:“东南三百里火山口有地心莲,服下可以缓解寒症。”
“不去。”她将脸埋进茸茸猫毛,“那处守着巨蟒,我现在这点灵力还不够它塞牙。”
寒风在窗外呼啸,惨淡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纸。
玄天镜声音很小:“仙躯一日不全,每逢寒日,寒症一定发作。宿主,你后悔吗?”
“嘘——”云青岫打断它,闭眼听窗外纷飞大雪。
远处传来打更声,梆子敲碎寂静长夜。
阿雪从不询问这面银镜的由来,也不问一人一镜之间的对话。它小声咕噜,蹭了蹭云青岫的下巴。
栖霞镇被冬雪覆盖,镇民缩在家中,极少出门。
偶尔路过云青岫的住处,见堆满积雪,像许久无人清扫。
大家都猜,云大师已经离开镇子了。
下了好几场大雪,漫长寒冬终于过去,春柳抽条时,老汉担着炊饼沿街叫卖。
忽然见街口的熟悉小摊。
“大、大师?!”他又惊又喜,“您没走啊,大伙都以为您搬走了!”
云青岫裹着厚重披风,面容有几分病色,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张伯。冬日天太冷,不爱出门。”
老汉笑得憨厚,又掏出炊饼和鱼干递过去。
“阿雪又长胖了,油光水滑的,真漂亮。”
阿雪早已和老汉和解,它经常帮镇民赶跑捣乱小妖,谁家有鱼,都会喂它几条。
它只顾着吃,碎屑落了满桌。
云青岫敲敲它的脑袋:“没礼貌,快说谢谢。”
“唔唔……谢谢张伯。”
*
接下来百年间,每当凡洲内有大妖踪迹,很快就会被不知名的高手除去。
这高手来无影去无踪,一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
捉妖司压力骤减,平日里捉点小妖就能交差。
冬去春来,一场小雨后,立春至。
云青岫在江南水乡赁了间小院。
灶上煨着腌菜炖鱼汤,焦糊味弥漫满屋。
阿雪蹲在窗台翻白眼:“隔壁张婶送的腌菜又被你糟蹋了。”
玄天镜突然震动:“宿主,东北方三十里,河中有大妖水魈作祟!”
云青岫拎起长剑推门而出,青衫掠过柳梢,惊起一片早莺。
黄昏时分归来时,袖中多了一枚浑圆妖丹。
“第九十八颗。”她将妖丹投入药炉,火光映亮眉间细汗,“等凑够一百之数,便能炼出横渡归墟海的护体丹。”
玄天镜忧心忡忡:“可是,你的身体即使有护体丹,也不一定能横渡归墟……还有,万一他已经……”
“他一定在等。”云青岫截断话头,又为丹炉添了一把灵火。
炉火噼啪作响,阿雪跳上灶台,打了个呵欠。
玄天镜不说话了。
这些年,云青岫从未和它主动提起过裴宥川。
它不是人,理解不了那些复杂的爱恨纠葛,也不清楚云青岫对裴宥川是什么态度。要说想念,也从不提起,但说不想念,她在百年间无止境收集妖丹与灵药,只为炼丹。
半响,它缩回了云青岫怀中。
太复杂了,它只是一面镜子,不懂这么多。
檐角冰凌融化,春雨悄然而至。
春雨连绵数日,雨停后,云青岫提着摆摊用的东西出门,偶遇买菜归来的邻居张婶。
“云大师,要出门啦?”
“张婶早,正要进城出摊。”
张婶与她闲唠起来:“大师听说没有,国师大人往江南来了。”
国师大人,指的是凡洲中最厉害的天师,无人知他来历,只知道法力深厚,十年前曾救当今陛下于垂危中,被封为国师,深得倚重。
云青岫随口问:“来捉妖?”
“不是不是,听说是找人呢。”张婶与她八卦起来,“这些年国师大人走遍凡洲,除了无数妖患,但有人说,他是在找人,除妖不过是顺手的事。”
“找人?”
“是啊,但不知道究竟找谁。有人说是找他的师傅,有人说是找失散的亲人,还有说是找娘子。”
云青岫:“……”
一看就是群众捕风捉影,经过艺术加工的流言。
她对此不感兴趣,没聊几句便与张婶道别。
*
西湖畔的柳絮沾着雨丝,淡淡暮色里,一个黄布小摊很不起眼。
摊边立一块木牌,写着“算卦捉妖出售灵符”。
案上黄符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白猫蜷在摊上里打盹,尾巴尖时不时扫过篓中活鱼。
云青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