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对此又是什么态度呢?
心间又蔓延开绵密的刺痛。
他低下头,咬紧了牙关。
“不过师尊性子出了名的冷淡,对灵嬛仙尊也是能避则避,若非这次实在是伤势未愈,只怕也不会轻易让她近身。”
秋声缈戳了戳他的肩:“你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啊?我没事,只是……”周长明勉强笑笑,
“方才那位仙尊说,灵契能够医治你师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害,毕竟灵契以精血和灵力为纽带,订立双方一般都资质超绝且相近,如果一方受创,另一方自然能用灵力为他治疗。”
后面的解释秋声缈没再继续说下去,周长明的眼神已经变得暗淡。
敢情……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啊。
无能为力总是令人恼恨。
更何况在过去,他从来都是充当着蔺楚疏保护者的角色。
从没有如此这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伤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也别太难过,师尊被走火入魔困扰,也不是最近的事了。”
秋声缈安慰道:“他执意不肯补全识海灵武,加之执念太深,心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最初数月一次,如今一月就要发作好几回。”
“那他发作时,一定很痛苦吧?”
“这个嘛,师尊的忍耐力远胜常人,况且他从不会在我们这些弟子面前表露出来。但我曾在典籍上看到过,心魔之痛无异于穿骨裂肢,一旦发作,根本无法缓解。”
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相处的一幕幕,周长明这才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心头绵绵地抽痛起来:
“那有没有其他能帮到他的办法?”
“我虽是医修,对心魔的研究却不算深入,比起灵嬛仙尊那种专精精神控制类术法的修士而言,更是差得太远。但墨刑司的藏典阁中有不少相关书籍,你若感兴趣,倒是可以试试看。”
“藏典阁么……多谢。”
见周长明恍恍惚惚地就要往外走,秋声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一把拉住他手腕:
“我也有些事得去那儿一趟,正好领你一同去。”
他的神情过于迫不及待,身边始终保持沉默的姜玉琢看在眼里,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
寝殿内,殷想容等众人离开后,便吹奏起玉笛。
这是她的本命灵武牧音笛,在木灵根的辅助下,能够通过不同的旋律影响他人的精神力,进而震慑识海。
混乱的灵力在蔺楚疏识海中奔涌不休,即使灵力深厚如她,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舒缓灵动的旋律裹挟着四散的灵力缓缓归流,躁动的心魔也渐渐平息。
等到半个多时辰后殷想容放下玉笛,已经汗透重襟。
“你这家伙,心魔都严重到了如此地步,竟然……”
她刚想斥责蔺楚疏几句,却忽然发现他面孔霜白,双眸紧闭。
竟然已经昏睡了过去。
想必是之前耗去了全部心力忍耐剧痛,等到心魔被笛声纾解,才放松精神,陷入自我保护的昏迷。
四下静谧,房中只听得见彼此或绵长或急促的呼吸声。
殷想容心头一动,蓦地俯下身,凑近了蔺楚疏。
朝思暮想的面容近在咫尺。
她的目光从锋利的眉移到紧抿的唇,不由得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你总是这样,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触不可及。”
她轻叹道:
“我想对你说的话,你只怕根本不会听,纵然你我共同经历那么多生死考验,你的内心,我却从未踏入过一步。”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殷想容眼眶微红,语意哽咽,忽然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庞。
这样的动作太过逾矩,即使她已经经历了数百载岁月,却依然心跳如雷。
慌乱得如同情窦初开。
“你在做什么?”
正在此刻,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被殷想容催眠的疏疏身娇体软易推倒,我要不要让小长明看到呢,要不要呢要不要呢(坏笑
第20章话本x1
殷想容触电般缩回手,转过身,脊背一阵僵硬。
刚才她只怕是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竟然没有发现,究竟何时这寝殿中已经不止自己和蔺楚疏两人。
“师尊。”
身后是车静姝平静而了然的脸。
她静静注视着殷想容,没有过多言语,却足以让对方感到自己的秘密无所遁形,羞赧地侧过脸去:
“只是压制心魔后的面诊而已,你别多想。”
“求而不得,求而不能,世间诸多因果既然已经注定,师尊又何必强求?”
车静姝摇头:“正如强自掰直盘曲的蚊香,除了致其断裂,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结果。”
“你这逆徒,成天逞口舌之快。”
殷想容也不是第一回被她挤兑,自然涵养极佳,“先前交代的事项,可都置办好了?”
“九十八个阁外门派的参试名单已经拟好,包括住宿饮食、药物服装等事宜也已经交代下去。至于栖梧仙尊提出的三族并行计划,还要留待朝音阁大会商议定夺。”
“各司的日常物资也已经添置齐全,着您吩咐,特地为墨刑司额外加了一份安神香与调理药物,如此,您可满意?”
“不错不错。”殷想容满意点头。
这徒儿虽然毒舌了些,办事能力却强得出奇。
自从二十年前她成为首徒,自己便当起了甩手掌柜。
日子倒也称得上逍遥自在。
“阿楚这边应当没什么大碍了,若无其他安排,你便随我回璇玑司吧。”
没想到车静姝却摇了摇头:“我得先去趟藏典阁,有笔重要的生意要谈。”
殷想容微微挑眉。
车静姝的所谓“生意”她有所了解,也时常撞见她神神秘秘地在书房中涂画些什么,只不过从未给自己瞧过。
“有什么生意,是师尊都不能知道的?”她佯装严肃,
“若是对朝音阁利益有损,可别怪我来日护不住你。”
“无他,只是一些意兴所致的随笔罢了。”
车静姝远远抛下一句:“更何况其中的爱恨纠葛,我想眼下师尊大概是不懂得的。”
……
“这里就是藏典阁?”
周长明费力地踮起脚尖,却根本看不到书架的尽头。
整个藏典阁是一座盘旋向上的巨大阁楼,高耸的书柜直插穹顶,陈设的书籍不计其数。
“哦,我忘了你还不会御器飞行。”
秋声缈唤来一名洒扫弟子,嘱咐他领着周长明寻找心魔相关的典籍。
自己则领着姜玉琢,悄声潜行到了藏书阁后院。
不出意外,一道纤秀的人影已经在那里等候。
“静庵先生!!!”
秋声缈人未至声先行,满面的兴奋期待几乎要溢了出来:
“《长恨雪眠》上卷实在是精彩绝伦,让人猜不透剧情走向,不知后续您构思得如何了?”
只见那位等待之人正是车静姝。
见秋声缈兴奋至极,她也翘起嘴角:
“有你这样不断催更的读者,我焉能懈怠?这是《长恨》的中卷,我还没来得及去刊印,先给你一本手写版吧。”
静庵先生……《长恨雪眠》?
一旁的姜玉琢有些风中凌乱。
秋声缈身为话本骨灰级读者多年,他跟着师哥耳濡目染,也算是对这一行业有一定了解。
可如果他没记错,静庵居士难道不是……断袖话本的知名作者吗?
为什么此类作者会出身朝音阁这种规律森严的名门正派?
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直男不解风情的秋声缈,居然是小众文学爱好者?
姜玉琢的脑海里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对了,”车静姝唰唰地在书页上签下“静庵居士”几个大字,
“那位你师尊新纳的灵仆,是什么来历?”
她也不算外人,秋声缈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周长明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