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夜不能留下来陪我吗?”记忆和现实交叠,燕南归的声音由远而近。
沈御雪被紧握的手没有办法抽回,燕南归深知他心软,才会用这种方法来试探。他的眼神充满了希冀,就等沈御雪一句肯定的答案。
沈御雪看着眼前这张朝夕相处多年的脸,这一刻竟有几分陌生。妖化让燕南归深邃的眉眼染上几分妖异,眉间的青鸾印记淡去他轮廓的俊朗,平添两分柔美。
原来只需要稍稍遮去这几处相似的地方,燕南归和陆焰就完全不像了。陆焰有着朝阳般的炙热,他羁傲不逊,洒脱落拓,而燕南归是另一种年轻人的朝气蓬勃,野心和不屈的韧性让他有光的热烈。
沈御雪的心境突然有了松动,他执着一个人,拼命想要把他具象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一腔爱意有所寄托。
可实际上这个人散于天地间,无处不在。沈御雪继承他的意志,把自己活成他的样子,便是和他最好的拥抱。
这一刻,眼前的妖族不再是沈御雪的囚笼。
沈御雪想,他该走了。
这个念头刚从心里闪过,沈御雪就说出声。
燕南归面色微僵,他隐忍自己的失落,松开手道:“那明日师尊还来看我吗?”
沈御雪摇头,坚定道:“我要离开妖族,带着玄虎一族一起离开。南归,你要明白,为师不属于任何人。我当初答应你荒唐的要求是因为我愿意,和你和仙门没有关系。我来下修界时是无根浮萍,现在走也是孑然一身。”
燕南归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笑话,可笑又可悲。不管是他,还是宁不凡,亦或者是仙门的其他人,他们都曾以为沈御雪一朝跌落云端,从此就能被困于掌间。
可实际上,这份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他们手上。他们有欲|望,有贪恋,但沈御雪没有。他在这红尘中走过,什么留恋都没留下。
“师尊走了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燕南归忍受内心痛苦的煎熬,克制翻滚的恶念,面上没有泄露丝毫的情绪,妖化反而让他更冷静。
他在想,沈御雪对他的容忍度还有几分。
沈御雪看着这张不再相似的脸,摇了摇头。
燕南归心里有些慌:“师尊还是不肯原谅我?”
沈御雪道:“不,是我放下了。”
执念也好,爱恨也罢,只要能放下,就不在可怕。
燕南归眯了眯眼,原来到最后,他连一点恨都不能留在沈御雪的心里。他师尊的道心变得更坚定,也更难突破。
燕南归笑了,既然不爱,那就再恨一次,最好恨的更彻底。
“我固执地和师尊闹了那么久,也不过是想要师尊陪陪我。在走之前,师尊可以在陪我打一次猎吗?就像你第一次教我的那样,赢了还能有彩头。”燕南归敛去身上的戾气,笑容和煦,好像师徒二人还在青梧峰上,没有丝毫的隔阂。
他的要求很简单,甚至出乎沈御雪的预料。
沈御雪都想好如何应对他的偏执和疯狂,可他在这一刻给沈御雪的是平和,理智。
沈御雪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答应了。
燕南归很开心:“师尊给我点时间准备,我保证这是我们难忘的回忆。”
阴暗侵蚀了燕南归的内心,他的笑意越大,心里的杀意就越深。他会好好准备,让沈御雪永永远远忘不了。
第二十五章 葬仙
妖族王庭,从妖化状态恢复正常的燕南归站在一地狼藉中,他活动手腕,伸展四肢,月光从窗口落进来,给他渡上一层妖异的银光。
辰少卿坐在刚才沈御雪坐过的位置上,面上哪里还有一开始的心急如焚?他把玩着手上裂了个缺口的茶杯,温柔浅笑道:“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燕南归回头,那双深邃而阴鸷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泽,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平静地让人心里发怵。
今日之事确实和江云野无关,它不过是燕南归和辰少卿做的一场局。
燕南归的确妖化了,但他早就能控制自己妖化的程度,不会丧失理智。
“墨泽还好吗?”燕南归问道,他看得出来墨泽不忍对沈御雪下手,所以把他也瞒进去,发狂不过是借此机会让他不能参与之后的事。
辰少卿笑道:“你放心,我用药很有分寸,他也就睡个三五天,不会有问题。”
燕南归嗯了一声,当年一起同生共死的旧人不多了,除了墨泽和墨泽他爹外,也就几个领闲差在外养老的长辈。墨泽爹如今是修行的紧要关头,已经闭关许久未曾露面。
辰少卿看出他心情不佳,猜到他和沈御雪的谈判不顺利。江云野的出现让燕南归有了危机感,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沈御雪不单单只是想要占有。
人和心,他都想要。
辰少卿没有吃味,反而温柔又大度地帮他出谋划策,因为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这个燕南归留不住沈御雪。
只可惜他这个身体没有办法直接夺取鲛人气运,还得先帮燕南归得到沈御雪。
“沈长老心系天下,不肯为你停留也是情理之中。既然一个师徒关系不够,不如结为道侣。”辰少卿循循善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介意先给燕南归一点甜头。
燕南归也曾动过这样的念头,但这样的话不该从辰少卿的嘴里说出来。辰少卿这些年跟着他在妖族出谋划策,吃了不少苦头,他许诺过不会辜负他的感情,可是因为沈御雪他一直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