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归发现他就像是一颗扎根于地底的大树,发达的根系密布在秘境的每一寸土壤,对这个秘境了如指掌。
燕南归之前还苦于对这个秘境一无所知,见苍决如此熟悉,不由道:“前辈,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苍决头也不回地解释道:“此地名曰轮回塔,外看单九,内有十八,以阴阳为底,五行为辅。你所在这一层叫南柯一梦,若是前世有错,今生有憾,它能带你梦回前生,追寻过往。”
燕南归瞳孔骤缩,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不是幻境?”
苍决回头看他:“不是。”
“那可会因为我心中执念发生更改?”
“时光不可逆流,你看见的就是真相。”
苍决的声音打碎了燕南归内心最后的一点坚持,迟来的真相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他的眼前。而他一直忽略,不愿意去深想的疑点都冒了出来。
辰少卿的修为不足以支撑他的谎言,哪怕他用自己曾经境界跌落来做借口也不行。
宁不凡不止一次嘲讽过辰少卿是赝品,燕南归自己心里装着沈御雪有愧,以为宁不凡指的是感情,可实际上宁不凡说的是救命之恩。
辰少卿和宁不凡都清楚真相,唯独真正该知道的燕南归一直蒙在鼓里。
燕南归面色惨白,喷出一口鲜血,大笑着后退三步,凄然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跌坐在地,心如刀绞,当初救他的人是沈御雪,不是辰少卿。而且沈御雪不仅仅救了他,还救了其他妖族。他日夜奔波不息,才让他们免遭灭亡的惨剧。
可自己做了什么?燕南归又哭又笑,他囚禁沈御雪,故意羞辱他,逼得他失望透顶,从葬仙台一跃而下。
“前辈,我有罪。”燕南归看向苍决,目光戚戚,热泪滚滚。
苍决眯眼看着他,神色沉静,无悲无喜。他对燕南归的忏悔和癫狂视若无睹,仿佛是早有所料。
燕南归仰着头,刺眼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胸|前的血沫很是清晰。他说自己有罪,可是有什么罪他却不敢说出来,他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懦弱,不敢让眼前人知道真相。
苍决飘到他跟前,道:“阿雪给你取名南归,这个归字可是因你背井离乡?阿雪幼年族中惨遭剧变,想来你和他有一样的境遇,他是不希望你重蹈他的覆辙。虽要牢记自己的根,但也得大步往前走,别回头。”
苍决是看着沈御雪长大的人,听到燕南归的名字就猜出几分沈御雪的用意,他此刻不问燕南归有何错,也不问他有何罪,左右是身上背负的罪孽或仇恨,只不过在前尘中瞧见不一样的结局。
南柯一梦不是人人都能触发,既然触发,就是有问题。
苍决的话再次提醒了燕南归,回忆往昔,沈御雪一次次劝阻,一次次叹息,不就是不希望他沉迷在仇恨中?可是他不懂,他宁愿相信辰少卿也不愿意放下仇恨。他觉得是沈御雪过于冷血。
现在他明白了,可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沈御雪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师尊,再也回不来了。
燕南归心里钝痛,仿佛是有一个人拿着钝刀,一刀刀切他的肉,痛苦绵长而没有结束的时候。他惨白着脸,备受打击,整个人意志消沉。
沈御雪三个字成了一根刺,在他的心底扎根,让他无时无刻都在感受这份痛苦。
苍决见状,蹙眉道:“你的道心不行!”
修道修道,修为重要,道心同样重要。一般人在经历痛苦后会意志消沉是人之常情,哪怕是沈御雪,也在陆焰死后痛不欲生。但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哪怕内心承受着非一般的苦楚,也强迫自己拿起剑,庇佑苍生。
燕南归不一样,他意志消沉,而且茫然,仿佛长久的执着崩塌,不知所措。
“你的道心有裂痕。”苍决点出燕南归问题所在,说是有问题还是轻的,燕南归这个样子更像是道心从一开始就不完整。
苍决感到奇怪,沈御雪身为师尊,不可能会放任这种事发生。燕南归在他眼皮子底下修道,又怎么会瞒天过海?
“小子,别在这里半死不活地躺着,起来跟我说说你师尊。”苍决用一根藤条把燕南归拉起来,拴着他的手带着他走。
燕南归擦了擦脸打起精神,苍决说的没错,比起悲痛他现在更需要做的是向前走,就像师尊期待的那样,不回头。
他一定会找到起死回生的办法,将沈御雪救回来。到时候,不管沈御雪是打是骂他都认,哪怕要他也尝一尝当日的屈辱,他也甘之如饴。
水晶塔名曰轮回,一共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劫数,第一层南柯一梦是前世有憾有错的人才会进入,走出梦境见自我,第一层就算结束、
从第一层往上是第二层,众生皆苦。
沈御雪和江云野循着沈弋的气息穿过湖泊的榕树林,一路往前,很快一座规模宏伟的城池出现在他们眼前。这座城池占地面积很广,而且不是死城,城内人声鼎沸,有凡人也有修士。
凡人沿街叫卖,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修士借城歇脚,补充装备,偶尔顺手帮城里的人做点事,获取报酬。
在城门口,两个懒洋洋的凡人士兵杵着长|枪呼呼大睡,他们身侧的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公告,有通缉令,有悬赏令,有求医生治病,也有求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