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为何?机不可失啊。”许明章不甘心地道。
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余,身子就算仍硬朗,在宰相的位置上注定也待不了多久了。他是经受过商国苦难时期过来的人,也曾书生挂剑走过天下,见过千千万万商国人的悲惨与无奈。
虽然商国现在已经不日耳语,但那些日子刻在心中抹不去,在极度的压抑后如弹簧爆发,他们这辈人最大的抱负,就是能看着商国兴盛起来,一统天下,让天下间每个商国人都能昂首挺足,在任何一处地方商国人都是优等之民,让史书上能记下他许明章一笔,是真知灼见,共同建立商国万世基业的明宰。
现在有机会摆在他面前,让他怎么能不心动,怎么能拒绝!
许明章满身火热,他几乎感觉自己回到了青年游学之时,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商帝深深地看了许明章一眼,他的眼睛就像深不可测的海渊之水,瞬间就把许明章满腔的热血给浇灭了。
他察觉自己的失礼,赶紧跪下请罪。
商帝没有恩赦他起来,也没有责罚他,只是对着跪着的许明章娓娓道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上古夏国至圣的夏态宗说的。”
“话不假,拿来治国可以,要乱世却难。”
“民心是什么,是饭能吃饱,是衣能穿暖。你以为的齐国那些皇家之事,只不过是几个迂腐的读书人挑起的话头,成了田间愚妇人农闲时谈的话舌,一时虽轰动,但时间久了,总也是抵不过桌上无菜,锅里没粮要紧,哪里真能乱齐国。”
“这天下之民其实都简单,只要能吃饱饭,别说林子期杀了太子,就算林子期杀了齐王,他们也没有意见。真正有意见的是宰相,是王爷,是皇子,是将军,是跟齐王息息相关的权贵们,自己不敢说话,拿着民意说话而已。”
“齐王能让流言放着,一是想借机引出他国藏在齐国的暗线,二则想看看林子期与林子未两人器格如何,像养蛊般两相厮杀,谁能留下,谁就继承他的位置。”
“今日若朕真听你之言让乌鸦们动起来,那明日留在齐国的暗线就会北连根拔起,连一人都剩。”
这时商帝少见的与他分析国事,剖释民心的治世与乱世之道,治世上商帝是千古贤帝,但在乱世之道上,商帝也不输枭雄,在他们口中所谓的民心,在商帝眼里,只不过是权贵们假借的民意而已,根本无关痛痒。
商帝说话时轻巧,也没有太多的责备之意,但许明章已经冷汗连连,不是因为商帝的态度,而是他竟被一时的热血冲昏了头脑,察觉不到如此简单的陷阱。
若陛下真按他所建议出动在齐国的乌鸦导致经营多年的暗线被连根拔起,他就成了商国千古的罪人了,一死都不能谢罪。
话说完商帝才准许明章平身,但许明章仍是跪着,算是自我的惩戒。
许明章执意如此,商帝不特地扮演君臣同心礼贤下士,由着他跪着说:“齐国之事静观其变,既然局是太子设的,他必然也有后招,看着就行了。”
“过去虽是能激发人的动力,但也是对现在的磕绊,你掌着商国明暗两处要职,需着眼未来,不可被过去所困。”
商帝特地对他多言一句。许章明蒙受圣眷,激动地磕头谢恩。
“东篱战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