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说,万事以备,只欠东风。”秦默关好门,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道:“老爷问主子,准备何时行动?”
月云生斟茶的手凝滞在半空,直到身边秦默惊呼了一声,才发觉杯中的茶早已经溢出,而自己的衣裳更是被沾湿。秦默正想喊人进来帮忙收拾,却被月云生抬手拦住了,“不必了,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说着便自己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
“是,主子。”秦默只好低头,站回到一旁。
月云生过后又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秦默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在那儿候着。
终于,月云生叹了口气:“罢了。”
“主子?”
“再议吧。”月云生慢慢起身,推开门就朝院子里走去。
“是的,主子。”秦默点头,“夜里凉,您是否要再多加件衣物……”
可还没等秦默说完,月云生早已经倏然远去。
秦默喟叹一声,虽然主子没说,但他明白,主子不想现在回复,只是还在犹豫,不愿伤了国君与夫人的心。他们卧薪尝胆多年,只为躲过一劫,可万万没想到,这是福不是祸,许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有定论。
繁华喧嚣过后,丽正殿今夜显得格外宁静。悠远的月光倾泻一地,银辉仿佛一袭华贵的舞衣,笼罩大地,给万物镀上了淡淡的月华。
月云生背手仰望着头上三尺夜空,上头繁星点点,好似不小心撒了一地的棋子,在深蓝色的绒幕上星罗棋布。
空无一人的花园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月云生便被人从后头抱了满怀。
“怎么不睡?”肖祈喷出的灼热鼻息里头还带着酒香,他的身子热乎乎地,恰好驱赶了月云生身上的寒意,肖祈皱眉道:“这夜深露重,秦默他们也不知道拦一下。”
月云生失笑,却没有推开肖祈,“临时起意,他们也拗不过我。”
肖祈脱了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伤才好,好歹也披件外衣再出来。”
月云生怔了怔,伸手轻轻按住还带着肖祈体温的外袍。
“怎么了?”肖祈见他出神,不由问道。
“肖祈,既然已经到现在,完婚的期限也迫在眉睫,我们都说明白吧。”月云生挣脱他的手,与他面对面对视着。
肖祈没有说话,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凤眼辨不清喜怒的看着他。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若要将错就错,你明白,那样势必风险极大,你与我最后,连同我们身边的人,都可能因此万劫不复。”月云生直直看着肖祈,不想错过他哪怕一丝波动的情绪,“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
肖祈面对月云生的咄咄逼人,虽说没有生气,却也不见得高兴。
强迫自己无视心中涌动的微妙情绪,月云生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现在后悔了,那一切都还来得及。若你不想要这门亲事,我便去退婚。”
“早已经来不及了。”肖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而且,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
那语气中的淡淡感伤与失落,让月云生措不及防,一时间竟心痛万分。他知道,若他这样直白的问了,肖祈势必会受伤,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是在逼他,但,也是在逼自己。
望着月云生的目光带了一丝淡淡无奈,肖祈苦笑道,轻轻伸手轻抚他的脸:“其实,你是卫国翁主卫南白,还是斋月楼主月云生,是男是女,为何这样做,对于我来说,都已经并不重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是与不是,那又如何?只要我知道,你是你,是我认定的人,便足够了。”
即便早已确认了无数次肖祈的心意,月云生也无法否认,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放下所有的心防。不能否认,上一世与肖墨的事情,还是若有似无的影响了他,让他缺乏安全感。月云生长长叹了一声:“阿祈,我明白,可是我不得不。”
“为什么?”
唇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说来也让人讪笑,我时常觉得,我并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月云生眼中那明灭的光,甚少流露的不自信情绪,一时间竟让肖祈心惊。
从来都自信从容,面对千军万马,生死抉择也面不改色的月云生,此刻竟像一个普通人一般,站在他面前,袒露从不轻易说出口的心迹。
肖祈几乎是好不思索,上前一步,紧紧地把月云生拥在怀中。
这一次,月云生没有抵抗,反而张开手,也轻轻抱住肖祈。
“我现在啊,其实也不知该叫你文瑾,还是云生。”肖祈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但是,你记住,只要我肖祈喜欢的,便是最好的。”
“阿祈……”月云生心下担忧许久的大石终于放下,还好肖祈足够坦白,或许最开始他们都曾经彼此试探,但是,正是这样坦荡荡的肖祈,才让他慢慢的愿意重新打开心。被肖祈的情绪感染,月云生笑着道:“在宫里还是喊我文瑾吧。”
肖祈点了点头,低声在他耳际说道:“文瑾,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你不想说的,我便不逼你。像什么男扮女装啊,声音为何不一样啊,身形为何会有改变,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一点也不介怀啊!”
月云生听着听着,不由就弯了唇。
这肖祈,说是不在意,那口吻却是恰恰相反,生怕他听不出其中怨气十足。
“阿祈,既然月云生是传说中的斋月楼主,这缩骨功与易容术,想必你早有所了解。”
“当然,面对神通广大的月楼主,我肖祈可是开了眼界,毕生难忘呢!”
好了,还是惦记上了。月云生知道是自己理亏,也不敢多加辩解。
肖祈见他不说话,更是得理不饶人:“还有,秦默那小子偷偷出宫暗中准备什么事情,卫国公那头的事情,还有自己喜欢的人秘密准备离开百越逃婚什么的,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一点也不生气。”
“……”月云生无奈,还真是小看了肖祈的能耐,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还是被他察觉。但这也是之前的事情,他觉着,还是得解释清楚,免得误会比较好:“阿祈,那都是在我们离宫去北戎之前的事情了。”
“哦……”故意拉长的调子,似乎暗示主人心情极其不好。“是之前啊。”
“……”每每肖祈摆出这一副有点无赖的样子,月云生任是能力滔天却也觉得极其无奈,“既然你知道了,为何不说,也不阻止?”
“哼。”肖祈轻哼一声:“我肖祈是那般强人所难的人吗?那个人若是想走,我尊重他,大不了我也走,若他愿为我留下,我自然是欣喜的。”
月云生忍不住笑出声,肖祈还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忍不住呛他:“恐怕,若那个人真的想走,殿下是想拦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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