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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却还是老实的点头。
“嗯,属下喜欢。”
“她打你你也喜欢?”
“喜欢。”
陈何年想,拂珠打他也是因为他骗人,该打。
陈何年顶着一张被打肿的脸,提起拂珠时眼底却满是光。
晏泉见状,轻嗤一声:“不可救药。”
陈何年挠挠头,却并不在意,又问:“天气甚热,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拔草。”晏泉答得干脆,又道,“你既来了,帮我一起拔。”
他一边说着,娴熟地从花台里将一株杂草连根拔起,扔到一边,一丝泥点子都没粘到自己身上。
陈何年诧异:“殿下金身贵体,怎等做这些粗活?”
晏泉挑眉,想起方才宋姝那句话,没拔完草便不许他吃晚饭。
想起她叉着腰一脸凌厉的模样,他不但不觉厌烦,反而觉得可爱。像是只狸奴,趾高气扬得让人心生欢喜。
他敛住唇角那丝笑意,对陈何年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快来拔草!”
小花园看着不大,然真的整理起来却是颇费时间。等晏泉将花园如宋姝所说处理干净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昆仑依照晏泉的吩咐,将雍王府原本那些地契房契统统送到了宋姝手里。
宋姝望着那厚厚一沓契子,里头从京城价值千金的铺子地段到穷山恶水的乱葬岗,应有尽有。她恍惚之间明白,无咎当初在雍王府大张旗鼓地抄家,怕是并未抄着晏泉的老底。
她将契子捋了一遍,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晏泉身体健康,手上还有余钱,若是两人这些砝码合在一起,稍加管理,在这乱世中好好生存下去当是不成问题。
宋姝斜靠在美人榻上,眼中思绪流转。
屋里熏着去岁的桂花烛,淡淡香薰在屋中飘散。
晏泉从书房外进来,见她第一句话便是:“杂草我除完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窗外艳阳,宋姝懒达达的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笑问:“这草究竟是殿下锄完的,还是你那两个跟班儿?”
昆仑与陈何年这半月被晏泉抓壮丁。昆仑有时要出入别苑办事,陈何年便惨了,拖着被拂珠揍了一顿的身子,每日从清晨睁眼到午夜合眼闭眼,除了吃喝拉撒都在小花园锄草。
听了宋姝的话,晏泉眉头微皱,从那日他被发现开始,宋姝便再没叫过他“小舅舅”,只称“殿下”。
晏泉以为她还在生气,便也没说什么,只凑上前去将自己泛红的手掌露给她看,可怜巴巴道:“自然是我,你瞧我都弄伤了。”
宋姝垂眼,只见他白皙手掌上一道道小血痕分外打眼,心知是被那些尖锐草茎割伤的。
她朝着角落柜子处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柜子里有金疮药,殿下涂上吧,回头留了疤就不好了。”
宋姝神色冷静,眼里一丝心疼也无。
晏泉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一旦自己身子恢复,她眼里定不会再有半分怜惜。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去柜子里取了金疮药出来,却又找虐似的凑到了宋姝跟前,讨好笑道:“我手上有伤,阿姝帮我涂药可好?”
他抬头望着宋姝,一双眼睛像是小狗似的扑闪,浓黑的瞳色遮住了他心中不安。
宋姝看他一眼,这回倒是没推辞,从他手里接过金疮药,又唤吴全来倒了盆水为他净手。
青葱似的手指握着干净帕子,小心翼翼地从他满是细口的手上将水沾走,而后她细细地往上面倒了些金疮药,又取了纱布缠上。
晏泉没忍住,抬眼看她脸上表情。
果不其然,冷静的模样像是医馆里的大夫,既无杂念,更无怜意。
晏泉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底受伤神色,再抬头时又是一派欢欣模样。
宋姝在他手腕处打了一个结,状似无意问:“殿下,你手里是不是握着新帝的把柄。”
晏泉点头:“是。”
他原以为宋姝进别苑正是为了这件事,这才引出了一系列的麻烦。
宋姝脸上没什么表情,又问:“究竟是什么把柄,殿下可否告知?”
她之前并非对那秘密不感兴趣,只是担心晏泉误会,这才从未过问。如今,他既说自己已不再疑她,宋姝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他一试。
晏泉愣了一下,见她表情平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他微微敛眉,片刻后道:“自然。”
绿水泼岸, 亭台楼榭,九重宫阙里, 琵琶语浅歌声袅袅。
无咎坐在高台上, 半眯着眼听着佟落雁弹琴。
古筝声淙淙如流水,喈喈入耳犹如黄莺婉转。佟落雁身穿一袭华美宫袍,却难掩周身缥缈气质, 像是云中仙人,眨眼间便驾雾而去。
成国公悄悄打量着无咎的脸色,见他似是沉醉表情, 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佟落雁是他殚精竭虑培养出的女儿,一
', ' ')('言一行,一举一动, 都是为了迎合面前人教养出来的。
“陛下, ”他轻声唤。
“何事?”
“那位在问……”
他刚开口,无咎抬手打断了他。天子缓缓睁开眼,朝着兰亭递去一个眼神。
兰亭心领神会,带着周围的一众宫侍悄悄退到了远处。
“说吧。”
“那位在问, 陛下怎么盘算着将别苑里的人接回宫里?”
这几日, 晏无咎屡次宣召郁纵疏进殿,要将幽山别苑里的宋姝接回京城, 三次下诏, 却又三次撤诏, 这消息不知怎的传进了成国公的耳朵里。
无咎瞰他一眼,脸上略浮现出阴郁之色,漠然道:“这不是你该管得事情。”
成国公俯首忙道:“是那位说的, 不相干的人, 还是早早处理掉的好。”
“不相干的人?”
无咎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玩之事, 忽笑了。
尖锐的唇角刚刚咧出一个弧度,手里的茶盏飞掷而出,正打在成国公的额头上,鲜血顺着他花白鬓角淙淙流下。
古筝声顿了一瞬,似是错了一个节拍,却仍未停歇。
成国公耷眉垂目,一副憨愚模样,被打了也不在意,掏出帕子来慢吞吞地拭擦自己鬓角的血。
高台上,佟落雁遥遥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帝王砸的头破血流,目光淡淡,手下的曲子仍行云流水般的淌出。
无咎看了眼成国公,又看了眼佟落雁,忽觉得面前一切可笑至极。
碎玉片在六角亭里潵了一地,折射出无咎眼底荒诞冰寒。
他道:“这是孤的天下,孤要做什么,他不该管。他若真是有闲心,不如操心操心河北河南大旱,他答应孤开仓放粮至今却半粟米都未现!”
大圣皇帝早些年平突厥,征陇西,国库亏空早不是什么新闻。河南河北大旱,那人主动提出要开仓放粮,解他燃眉之急。
为了那人一个承诺,他已等了三个月,却迟迟未兑现。
成国公不慌不忙道:“陛下莫慌,那位说还差些时机,再等上一等。”
无咎眯眼,眸中闪过一线狐疑冷光:“他在等什么?”
成国公嘿嘿一笑,未干涸的鲜血沾在脸上,似是鬼魅。
“臣,亦不知。”
书房里,晏泉拉着宋姝的手,缓缓道:“两年前皇兄密诏我入宫,因为对晏无咎的身份生疑,他怀疑晏无咎是先圣德皇后与旁人私通之子。”
圣德皇后是宋姝的姨母,沈芳华。
宋姝皱眉:“你说什么?”
晏泉看她一眼,叹了口气。
“皇族丑事,也正因如此,皇兄才让我私下调查,最后发现晏无咎,确非皇室血脉。”
无咎,非大圣皇帝亲生?
宋姝心中讶然,却也明白无咎为何非要从晏泉这里逼出消息。此事若是被朝臣所知,他这帝位也怕是做到头了。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祸乱宫闱?”
“清光太子。”
消息惊心骇目,宋姝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晏泉接着道:“晏无咎本是早产,当初负责圣德皇后的怀胎时的御医还有一些侍女却在晏无咎出生后接二连三死去,我心生疑虑,便命人调查。发现晏无咎并非早产,出生之日与皇兄宿在坤宁宫的时间也有出入。”
“我手里握着当时皇兄宿在坤宁宫的记录,晏无咎出生时那死去太医的手札,还有当日伺候在圣德皇后身旁一个宫女的口供……那晚清光太子携妻入宫,醉酒后,进了坤宁宫……”
宋姝想,铁证无疑。
她苦笑道:“难怪无咎没直接杀了你,手里捏着他的七寸呢。”
上辈子,他终是没熬住……
不过……她想起什么,目光落到桌上那些七七八八的地契上,忽问他:“你不会将人和东西藏在这里头哪个地方了吧?”
晏泉挑眉一笑,却是点头道:“阿姝果然聪明。”
宋姝闭了闭眼,指着桌子上那些纸,忙道:“不管是哪个,你快些拿回去,回头我不小心给你连地带东西一起卖了。”
晏泉一笑:“你不必担心,那地方就算你想卖,也没人会买。很安全。”
宋姝狐疑看他,这天下还有卖不出去的地?
灵光一闪,她想起那些契子里有块荒地,是个乱葬岗。
她笑一声,揶揄:“死人堆里藏东西藏人,瞧把你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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