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答应了庄紫让她先和家人见面,这已经是眼下最值得欣慰的消息。
她走出这个门,甚至没有机会警告她的朋友们,就被外面等候的工作人员重新控制住,领出顾炎的办公室去往另一个房间。
她从来没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别人手里,沦落到被人把半条命捏在手里的憋屈境地,真是前所未有。
她不想屈服。她迄今为止所有的人生信条里很少有忍辱负重这一选项,只有人教她平静磊落的认输,却没怎么告诉她该怎么做个合格的失败者,以求得下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从小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种姑娘。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儿的娇贵,而是时时刻刻都有人站在她身后,所以她从来不怕失败,她永远敢作敢当。
但现在她必须要忍受了。
她终于明白世上有种成功不是全凭横冲直撞就能得到的。她要牺牲更多的东西来换取,因为现在身后没有别人了,只有她自己。
背后被塞进皮肤的那小一块芯片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绪波动一般灼灼的发热,她轻轻的闭了闭眼,双手被束缚在身前,像个屈辱的犯人。
“你们得放开我。”她对身边戴着口罩的大个子说。她不想以这副模样见到爸妈,他们又会絮絮叨叨的操心了。
身边戴着口罩的人对她的话语置若罔闻,这里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这样的打扮,遮身蔽体,谁知道藏在防护服下面的是人还是机器。
庄紫简直有点儿火大了,她一矮身从扶着她肩膀的那人手掌下躲开,即便双手受限脚还可以用,她抬起右脚用脚背踢上了左边那人没有防备的脖颈,被手臂挡住后顺势一踩,可惜下一脚还没有落实就被人抓着头发摁在了走廊一侧的墙上,墙皮表面像砂纸一样粗糙硌得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却终究被倔强咬紧的牙齿封在了嘴里。
她不喜欢失败。
但是更不喜欢自己露出可怜的表情。
可恶,早知道长头发这么麻烦就该一刀剪了。她狠狠的和揪着她的男人互相瞪视,发丝拉扯着眼角,像一只炸毛的小豹子,就算被对手抓住也不甘示弱的露出獠牙。可对方不为所动,好像她弱得连一点挑战的价值都没有,就那样冷冰冰的吊着他,直到有个人经过时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兄弟,有话好好说,别跟小姑娘计较。”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副让人好感顿生的精英打扮,庄紫被放下来忘记了去踢那个人的膝盖,他觉得这个男人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不是那种交情很深的类型,但是绝对有过一面之缘,或者在什么地方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很久不见会逐渐忘记,但再看时会触发那时留下的感觉。
这是?
男人的打扮和周围那些人也是有区别的,他的身份应该更接近顾炎那样的角色,他们这样的人在穿衣打扮上是有显着特点的,这个男人西装革履但并非顾炎那种危险的气场,他很斯文,成熟得恰到好处,就算是走在大街上也会是小孩子眼中“值得信任的成年人”,他长相端正,感觉跟卢坦差不多大。
等等,卢坦?
“秦先生。”看着庄紫的那两个人连忙向秦彻打招呼,那种恭敬的态度只可能是面对自己的上级。庄紫忽然反应过来,“你……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男人狐疑的皱了皱眉。
“我,我是……!”庄紫终于没法含蓄了,“我是你媳妇前夫的朋友!”
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或者说眼前一黑的自我介绍。
这是卢坦的前妻的现任,秦彻。
“哦,你好。”男人礼貌的笑了笑,对她的话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异,表情中还是夹带着一丝不信任,但记忆中已经搜索出了这个看上去有点“特别”的姑娘,应该说在救助中心的那一次战斗,她和她的朋友们都给人留下了非常特别的印象。”你没事吧?”
秦彻忽然想起来了,他在和顾炎共事的时候对他的计划略有耳闻,这个姑娘如今出现在这里百分十八十不是意外,但工作上的事情还是要放在首位,他并不愿意匀出多余的精力去好奇。“她是?”他示意了庄紫,向两个工作人员发问。
“猎手。”对方的答案也很简单明了,秦彻漆黑的眉毛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马上被眨眼的动作抹消成平淡,他说“你们现在去哪里。”
“部长答应她跟父母见面,现在去会室那边。”
“我让他们给我松开,我不能用这副样子见我爸妈。”庄紫斜着眼,“你们是死心眼还是没人性?”
那两个人看她这么不气又想发作,被秦彻压了下来,“小姑娘说的没错,反正你们俩看着呢,人还能跑了不成,你们自己也有父母,将心比心吧。”
他之前就是在政府机关做文书工作的,为人正派讲话又妥帖,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那俩人互相看了一眼,只得把庄紫手上的束缚带给去掉了,但他们对这姑娘的脾性也多少有了些了解,为了防止她时不时尥蹶子,必要的看管还是得做到位。
庄紫心里已经舒坦很多了,要见爸妈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她所有的心情都该拿来开心才对。她看了看面前这个阴差阳错遇见的“朋友的情敌”,说了句,“谢谢秦先生。”
“我叫秦彻。”男人抿了嘴唇,“快去见你爸妈吧,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庄紫隔着门缝看到会室里焦急等待的夫妇俩,差点没敢认他们。
“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