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了,有人得到了惩罚,陆荣坤本来以为,陆云卿无论如何都该满意了。
谁知道她还不肯善罢甘休。
“既然是家贼,这贼赃肯定在她房里,请陆叔叔帮我找一找,否则姨妈若是知道我丢了谢家的见面礼,定要不高兴的。”
陆荣坤快吐血了。
这丫头竟敢讹他!
她根本不是表面上那样老实单纯,简直狮子大开口,和强盗无异!
可是失窃的事情坐实了,他骑虎难下,实在没有办法反口。
陆荣坤的声音有些发飘。
“玉淳,你带良婴去找,一定要把金条还给云卿……”
曹玉淳马上懂了,她不能置信。
五根金条,不知能换她和女儿多少衣服珠宝了,就算买辆不错的小汽车也是够的。
他的丈夫要搜刮多少油水,才能赚回来!
怎么能白白送给这个狡诈的小贱人!
见她站着不动,陆荣坤提高了声音。
“还不快去!”
曹玉淳始终是怕陆荣坤的,她没有办法,只得悄悄拿了钥匙去书房开保险箱。
五根金条整齐地码在一处,黄澄澄沉甸甸的交到溪草手中,她终于漾开笑意,如娇艳的桃花,三月春风拂过,绽放了一树。
“多谢叔叔为云卿做主!”
陆荣坤有些发呆,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高高在上,只可仰望而不能肖想的女人。
差点忘了陆云卿刚从他身上剜走一块肥肉。
可是陆良婴快要气炸了,刚才在父亲的书房里,她被曹玉淳狠狠骂了一顿。
“你这蠢东西!就等着看你父亲怎么和你算账!告诉你,三个月内,你父亲是不可能再给你添置半样衣服珠宝!”
雍州城的名媛们都追着时髦走,南洋百货公司马上就要上春季的时装了,穿着旧款的衣裙,出现在茶话会、舞会上,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陆良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简直恨死陆云卿了。
眼睁睁看着她将金条收起来,陆良婴怀中的玛丽突然扭动起来,似乎要挣开她的怀抱。
所谓狗仗人势,猫也是一样的,玛丽被骄纵惯了,和它的主人一样,脾气暴躁,目中无人。
它不仅常跑到陆承宣的房里到处拉撒,还常常抓伤家里的佣人,猫的指甲有毒,厨房里张嫂的儿子想要逗它,却被它一巴掌抓破了脸,感染病毒,发了半个月的烧,差点死掉。
陆良婴顿时有了主意。
她啊了一声,假装踩到自己的裙子,手中的猫儿脱手而出,朝着溪草的脸扑去。
小贱人,不死也要你破相!
迎面而来的白猫,张牙舞爪,溪草眼中,本能地闪现杀意。
庆园春惩罚不听话的女孩子,便把她们的裙子扎起来,将猫扔进去,用棍子抽打,那猫疼了,便会将女孩的下@体抓得血肉模糊。
所以溪草对猫这种动物,有着深深的厌恶。
很好!是陆良婴非要让这小畜生送死,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溪草抬起手臂,假装是下意识要护住自己的脸,五指却猛然擒住玛丽的后腿,将它重重地甩了出去。
这里可是三楼。
玛丽像一道抛物线,直接坠落在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抽搐几下,头一歪,死了。
陆良婴尖叫起来,提起裙子飞奔下去。
厅里,谢洛白带着何副官站定,垂目看着脚边的死猫,一脸若有所思。
他处理完军务,回到谢府,就被母亲念叨了一晚。
想到陆云卿一个人在外,谢夫人就坐立不安,一会担心她想家,一会担心她被人欺负,硬是逼着谢洛白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这不是好得很么?
一进门,就把只死猫砸在他脚下。
傅钧言说,小女孩都很有爱心,就喜欢这些猫猫狗狗。
她显然不是小女孩,而是小怪物。
陆良婴叫着跑到一楼,想去抱起她的爱猫,但看见谢洛白站在那里,她吓得哭都忘了,甚至不敢走过去。
谢洛白长得高大俊美,可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她害怕。
所有人都跟下楼来,见是谢洛白大驾光临,陆荣坤的小腿肚有些抽筋。
蓉城谢二,那是横扫千军,动辄杀人的主,跺跺脚,能把巡捕房震塌,陆荣坤岂敢得罪。
他把死猫踢得远远的,唯恐触了谢洛白的眉头,陪笑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二爷派个人吩咐就是了,何苦亲自走这一趟?陆某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陆荣坤不过是个小人物,谢洛白都不屑搭理,于是何副官代为答道。
“司令是过来替夫人探望云卿小姐的,陆探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良婴终于过去将她的猫抱起来,仗着父亲在身后,指着溪草,恶人先告状。
“她摔死了我的玛丽!”
刚才损失的五根金条,陆荣坤还没来得及和她算账,于是回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还敢说话!你养的蠢东西,也不好好管教,差点伤了云卿小姐!”
陆良婴被打蒙了,一向疼爱女儿的爸爸,居然动手打了她,她简直不敢相信,捂着脸庞愣在那里。
陆荣坤撇下女儿,向谢洛白解释道。
“一个没规矩的畜生,摔死了也好,幸好没伤到云卿小姐。”
为了招待谢洛白,陆荣坤忙命人烧了平时舍不得喝的阿萨姆红茶来,又用法郎瓷的茶具盛好,亲自从女佣手里接过,端到谢洛白面前。
沙发上的谢洛白,翘着优雅的二郎腿,看了一眼,接都没接,只懒洋洋地道。
“大半夜的,谁还喝茶?”
陆荣坤面色徒然尴尬,只得收回手,跟着笑道。
“二爷说得是,夜里喝茶,影响休息,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谢洛白略坐了一会,便要打道回府。
他站起来,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溪草身上,轻笑。
“云卿表妹,难道你不准备送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