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福看到嘉靖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沉声道:“皇爷,陈九德奏疏里的内容,奴才还记得几句。”
“那大伴就背来听听!”
“奴才遵旨!”麦福清了清嗓门,便依照记忆背了起来:“今都御史朱纨巡视海防悉心效力,擒斩贼党甚多,臣不敢谓其无功,然其所斩九十六人未必尽为夷寇,却以军法从事,中间枉与不枉,当与不当,今皆不可知。臣不知纨何心而乃残忍至此也!”背到这里,麦福稍微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嘉靖的脸色,才继续背诵下去:“臣料纨之意不过谓奉有令旗牌,可以径行杀戮,然旗牌恐为督阵所设,将以激励将士,处置临阵退缩者,非用于即擒之贼,又不过谓奉有敕书,可以便宜从事,恐为随时防守,相机缴捕,非谓生杀之权得以自由,纨之跋扈至此哉!且平日残暴乖方,大率如此,凌辱知府,绑缚知县,用棍棒打人两腿,至于死命者甚多,两省士民怨入骨髓!”
“罢了!”嘉靖打断了麦福的背诵,问道:“弹劾朱纨的还有别人吗?”
“禀告皇爷,还有给事中叶镗,御史周亮、通政使赵文华、左都御史屠侨等十余人。”
“哦,都是闽浙两地的大臣呀!”嘉靖点了点头,麦福赶忙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他后面提到的屠侨、赵文华在分量上可就远胜陈九德他们了,这几人有一个共同点,籍贯都是闽浙两省的,麦福自然知道嘉靖会发现这一点,不过他知道人主精明之极,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玩弄小花样。
“麦大伴,你觉得这件事情应当如何处置?”
“皇爷,奴才是个阉人,不敢擅议国事!”
“呵呵!”嘉靖笑了起来:“你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岂有不论国事的道理,寡人让你说你就说,便是说错了也无罪!”
“是!”麦福应了一声:“陈九德的奏疏虽然言辞激烈,但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朱纨行事未必尽如他里面所写的。”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看嘉靖的脸色,方才继续说道:“只是这么多官绅弹劾朱纨,两省士民对其有怨恨之心只怕也是事实!”
“嗯!”嘉靖点了点头,麦福这回答听起来貌似公允,但细想却另有一番意味,他说朱纨行事未必尽如他里面所写的,换句话说就是有一部分如陈九德所言,后面那半句更是直言朱纨为两省士民所恨,听在嘉靖耳里更是别有一种意味,半盏茶功夫之后,嘉靖叹道:“你说的不错,那这样吧,朱纨便停职待勘,让兵部给事中与福建巡按御史前去探查事情究竟,然后在作处置!”
“奴才遵旨!”
嘉靖二十八年十二月(1550),南京应天府衙。
刚刚过了一更天,东边的偏院显得十分寂静,只有一个值更的更夫拿着梆子和白纸灯笼,在院墙外行走打着梆子。但与平日里不同的是,黄昏前外边的耳房便来了十余个标兵,他们有的挂着腰刀,有的手持长枪,不时在院外巡逻,个个神情颇为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