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能够把酒重新倒回瓶中!”
“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周可成笑了起来:“张先生,你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大明了,你不清楚那边的情况。这些年来有很多人通过和我们贸易变得富有,他们把自己的子侄送到讲谈社,送到讲武堂,他们前往南洋、东番、日本。他们的眼界变得开阔,他们看到了在这些地方拥有金钱意味着什么,而他们在大明什么都不是。人总是会比较的,大米会所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契机罢了。就算这次我喊停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些人拥有巨大的财富,迟早会在大明要求他们应有的地位和权力的,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能够说服他们。”
“他们送子弟科举,只要有了功名——”
“那不一样!”周可成笑了笑:“功名是朝廷给你的,而在兰芳社财富本身就意味着权力和力量,而且不是说你有银子子弟就会有功名,毕竟功名少,有银子的人多呀!”
“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张经问道。
“是的!我不想挑拨动乱,但巨大的财富变动肯定会引发社会的动荡,这一点我想张先生应该也清楚!”周可成拿起酒杯:“繁荣的贸易已经将兰芳社的所有领地联系起来,变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比语言、文化、血缘、帝国的疆域要有力的多。”
“哪怕与大明开战?”
“是的!这是维系兰芳社存在的唯一纽带,任何人如果企图切断这一纽带,诉诸武力,那我只有拿起武器,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退路,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周可成神色冷淡,但双眼却跳着阴郁的火:“大明迟早也是要融入这个世界的,这样他就能继续保持中央之国的地位。”
“如果大明拒绝呢?”
“那就会被边缘化,慢慢落后、慢慢衰弱,最后被攻击,消灭。就和那些正被我们攻打消灭的土著一样!您应该也见过他们留下的遗迹了,坚固的石墙、精美的雕塑,只是主人都已经不存在了!”
书房一片寂静,张经双目无神,双手下意识的绞成一团。周可成没有催促,只是缓慢的啜饮着杯中的残酒。半响之后,光重新回到张经的眼睛里,他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没有其他的路了吗?”
周可成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很广阔,大多数人都在酣睡。谁先睁开双眼,谁就能得到最大的果实,我们已经落后了,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等待落后的人,要么跟上,要么掉队!”
“好吧!”张经终于站起身来:“我会去执行你的命令,不过您也要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言开战!”
“我答应你!”周可成含笑点头,他很清楚张经话语中没有提到的开战对象是谁:“除非大明先开第一枪,我决不动武!”
周可成的承诺仿佛卸掉了张经身上的某种无形束缚,他严肃的向周可成点了点头,走出书房。周可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很多时候我们只是缺少一个理由!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嘉兴,朱宅。
隔着数重高墙,锣鼓声也变得细微了。朱正良看了看窗外,也许是院子里的槐树枝叶过于浓密的缘故,显得有些昏暗,他翻了个身,继续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