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也不光是淡水制造局一家的事情,还有开采铅、铁、铜的矿山,制造硝石、硫磺的作坊,火绳、棕榈油、鲸脂等等,牵涉到上百万人。汝贞兄,这可不是我周可成虚言恐吓,你可以亲眼去苏松常三州看看,河流两岸正在开工建设的厂房、仓库,扩大的新码头、防波堤,这仗可千万不能停下来呀!”
“是,是,是!”胡宗宪连连点头:“听大都督这么说,属下也明白了难处,可问题是景王一死,人家开城归降了,怎么继续打下去?还有,您这五年一口气借了三千七百五十万两银子,朝廷拿什么还呢?朝廷一年的岁入虽然折算下来有两千多万银子,可是大部分都是粮米,而且也没有什么剩余的。”
“还银的事情不用急!只要能支付利息就好了,本金可以续借嘛!”周可成笑道:“至于说朝廷的岁入那就更可笑了,大明两京十三省,光是在籍的户口就有六千万,居然一年岁入才两千多万,您不觉得这少的可笑吗?”
胡宗宪小心的看了看周可成的脸色,揣摩了一番对方的心思,低声问道:“大都督莫不是要加征新税来还债?”
“用不着!”周可成冷笑道:“以我在江南的经验看,只要能够把现有的税收实实在在的收上来就足够了,还有,我听说朝廷一年的岁入有小半养了宗室,这不是开玩笑吗?把这两块整治清楚了,足以还债!”
“您要动宗室?”胡宗宪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开玩笑呀!”
“当然不是开玩笑,莫非汝贞兄觉得宗室不该动?”
胡宗宪心中一动,至明宣宗为止,明地方藩王的军事政治权力已经被中央政权基本削除干净,但经济特权却变本加厉,这些藩王不但享有丰厚的俸禄和朝廷赐予的封地,还能凭借其特殊的身份大肆兼并,拥有大片大片的庄田,其数量甚至占全省田地的一成甚至更多。这一状况的结果对帝国的财政造成了两方面的影响:即减少了收入又扩大了支出,所以从明中叶开始出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明明帝国的人口、财富、经济都在飞速发展,但财政却越来越窘迫,平时还好,一旦稍有战事就捉襟见肘。一个人口近亿的帝国其动员力却不及一个数十万,上百万人口的小国。对于这一现象,大明的不少有识之士都打算对帝国的宗室制度加以改革,但从理论上讲,天子本身就是帝国全部财富的所有者,而按照维系帝国的宗法制度,天子乃是宗室的大宗,宗室是天子的小宗,小宗有义务服从尊重大宗,而大宗则有义务爱护扶助小宗。因此明的宗室凭借其身份占有大批财富在儒家学说上是“政治正确”的,即便是智能之士也无从措手。以胡宗宪的才具,自然也能看出宗室问题的积弊,若能将其清除,对于大明,对于天下都是大有好处的。不过事情的难处还是要先提醒一下,免得周可成以为自己故意把他往坑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