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般的灯架、凶兽似的熏笼,贵妃屋内层层叠叠的垂帷,都在虞枝枝眼中旋了起来,她眼前仿佛遮着一层艳丽的迷雾。
在快要失去意识之际,她想起,来之前她曾喝过一碗茶水,味道有些奇怪……
屋内铜兽熏笼吐出暖融融的香气,熏笼中云母片半明半暗,昏红火光炽热。
昏黄灯笼光濛濛,晕在这细雨夜里。
脚步声杳渺,皂衣太监提着灯笼走过,几个太监来到张贵妃暂住的禅房前,和值守这里的太监说话。
值守太监收了钱,听说他们只是要见一个宫女,点点头走了进去。
吱——呀——
木门推开,发出轻响,值守太监打开大门,走过几道隔扇门,又用手拨开重重垂帷,屋内的香气沾满帷幔,他只觉余香扑鼻。
屏风之后,值守太监看到绰约的身影娇怯怯地伏在地上,值守太监只看到这残影就心头一颤。
他转到屏风后,看见灯下的美人。
美人呆坐在蒲团,脸上显出嫣然的晕红,一副静待采撷的妩媚样子。
小汗香腻,微酣晕酡。
值守太监微微俯身,他伸出手臂,说道:“娘子,代王的人寻你。”
值守太监感到手臂上软软搭上了一只手,他心中一荡,又苦笑摇头,老老实实将这美人扶了出去。
代王宫人站在雨里,看见值守太监将虞枝枝扶了出来,面上露出微笑,又给值守太监递过去一只鼓囊囊的钱袋子。
“多谢多谢。”
代王宫人带着虞枝枝缓缓离去。
虞枝枝被太监强扶着走在细雨中,寒意刺痛了肌骨,为她唤起了一点清明。
她微阖的眼睛睁开,一瞬间明白了自己身处何种险境。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头脑渐渐清明,她让身子更沉重,倚得身边的太监不由得放缓了脚步,落后了一两步。
行到半路,虞枝枝看着周围的树影在黑夜之中浑似鬼影,而她现在根本顾不着去害怕鬼影,她一咬牙,狠狠推了身边太监一把,然后踉跄着脚步,躲进树林中。
太监们一惊,忙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快去找!”
虽然着急去找,但他们不敢大张旗鼓。这可是白马寺,是佛门圣地,清幽境界。
虞枝枝逃进树丛中,没跑上几步,只觉气喘吁吁,浑身使不上力气,她一下跌倒在地。
她呆呆在地上坐了片刻,薄薄的雪在她的发上滚成段段绒花,衬得她肤色更白,唇色更红。
身上的药力渐渐在发散,她细细的贝齿死死咬住唇,艰难地熬着。
雪上加霜的是,这时候,她听见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她跌跌撞撞爬了起来,跑出了树林,来到几间禅房前,她头脑昏沉,几乎快失去了意识,唯一留在脑中的,就是躲起来。
她撞到禅房门扉上,那门竟然没有关,她跌了进去,咬牙将门关了起来。
门外脚步声渐渐清晰,在附近逡巡片刻,就磨磨蹭蹭地走远。
虞枝枝软软靠在门上,舒了一口气。
然而她依旧没有脱离麻烦。
她瘫软地倚在门后,像是有上千只蚂蚁在细细啃噬。
她不由得蜷缩起来,雪似的肌肤覆上一层淡淡的柔色。
她衣襟松散,脚上的鞋都被踢开了一只,她不堪忍受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想要找个地方歇一歇,躺一躺。
她脚步虚浮地走进内间,屋内有股沉沉的旃檀香,这安宁的香气没有让虞枝枝镇静下来。
屋内暖融融的热气熏得虞枝枝面色酡红,容颜娇媚,比桃李更艳。
虞枝枝走到床榻边上,没想到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着单薄寝衣的青年紧闭双眼,微微颦眉,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尊了无生机的人偶。
艳若桃李的女郎跌跌撞撞倒在他身上,又晃晃悠悠撑着他的胸膛艰难坐起来。
发髻松开了些,虞枝枝头脑昏沉。
人偶般苍白的青年倏然睁开眼睛,喉咙中费力发出一字一顿的声响。
“不、许、过、来。”
第2章 阴差阳错。
虞枝枝柔软的发尾不停地扫在青年紧闭的眼还有紧抿的薄唇上。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手指颤抖了一下,僵直的身躯终于可以动了。
他按住虞枝枝,咬牙要退。
虞枝枝用小腿勾住他的腰。
青年动作一顿,僵持片刻,他略显烦躁地更进一步。
更漏滴滴答答,外间有匆忙的脚步声。
“……这边没有。”
“凭她一个小娘子能跑到哪儿去,奇哉怪哉。”
齐琢的太监们暗中搜寻不到虞枝枝,他们又不敢大张旗鼓,只能灰溜溜回去复命。
“蠢货!”齐琢暴跳如雷。
他赶走了胆战心惊的太监,拂开案几上的杂物,瓷器砸在地上,哗啦啦碎了一地。
虞枝枝中了药,还能逃出他的手心,这让他感到意外和一种失去掌控的暴怒。
那药是他从民间游医那里得来的,无色无味,服用后会让人热潮顿生,主动缠绕,另外一重奇效就是,服药人神志混乱,过后会将期间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就算偶尔有残留记忆,也只以为是梦境。
他将这样贵重的药用在一个宫女身上,那宫女竟然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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