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琰讨厌生机勃勃的、稚嫩的、弱小的、蠢的东西。
虞枝枝偷觑了一眼齐琰,大逆不道地想着,若有一天,哪个倒霉蛋怀了齐琰的子嗣,他会这样冷着脸皱着眉吗?
或许会把母子两人一齐扔到哪个偏僻宅子里吧。
虞枝枝抱着猫,瞧也不瞧齐琰,只管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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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殿内。
郑姑姑捧着绣好的《四十二章经》来到张贵妃面前躬身行礼。
齐琅往前望了一眼,问道:“母妃,这是什么?”
张贵妃说:“过两天就是太后娘娘大寿,她信佛,我便找个个善刺绣的宫女,绣了一副《四十二章经》,为太后祝寿。”
张贵妃伸出手,将绣品拿起来观看,郑姑姑垂眉,掩住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但她余光打量着,张贵妃翻来覆去在看,却一直没有发现被她可以剪出来的线头。
只要将那线头一扯,就会扯坏一个字。
张贵妃发怒后,她就可以顺势将过错推到虞枝枝身上,她再拿着着绣品去西内,佯装生气,虞枝枝就会乖乖将钱财奉上。
顺便,她也可以出一口郁闷之气。
郑姑姑见张贵妃没有注意到线头,不由得有些焦急。
但马上,张贵妃紧紧皱着眉,她认真看了片刻,转身去看齐琅:“琅儿,你看……”
张贵妃一手捧着绣品,一手指了一下《尚书解诂》。
齐琅也睁大了眼:“这……”
郑姑姑立刻抬起头来,也佯装吃惊:“这……”
她走上前来,装作初次查看绣品的样子,捻住了一根线,然后扯了很长一段。
郑姑姑面上是大惊失色,她说道:“贵妃娘娘,虞氏这样粗心大意,是要害了贵妃娘娘啊。”
郑姑姑声情并茂地说了半晌,忽然察觉到面前的两位贵人情绪有些不对。
张贵妃没心思去管郑姑姑拉出来的丝线,她觉得郑姑姑甚是聒噪,她转头吩咐聂女史:“将她带下去。”
郑姑姑被拉出到宫殿外,依旧有些不解。
殿内,张贵妃将绣好的《四十二章经》和《尚书解诂》放在一起,她口中喃喃道:“这字迹……很像,只是如今有谁会刻意去学乔公的字呢?”
张贵妃用手摸着绣品,只觉得这绣品所用的针法也格外熟悉,像是乔云身边的那个女仆极为擅长的针法。
张贵妃浑身一凛,忙叫聂女史:“去将虞氏带来见我。”
虞氏?
虞氏!
念着这个名字,张贵妃猛地攥紧衣袖。
齐琅站在张贵妃身侧,紧锁的眉忽然放开,略带惊诧地看着聂女史走出殿外,他迟疑问道:“母妃是怀疑西内的虞娘子是虞将军的女儿?”
张贵妃焦急忐忑地在殿内踱步,她声音有些发颤:“我都不知道,我是希望她是,还是希望她不是。”
聂女史奉命来到西内,却没有寻到虞枝枝。
张贵妃命她过来,神色很是急迫,聂女史便在太康殿等了许久,半个时辰后,她终于见到了虞枝枝。
聂女史迈步走进西偏殿的内间,她低头说道:“贵妃娘娘见了娘子的绣品后很惊奇,所以想要见见娘子。”
她交代完张贵妃的事,这才抬头细细打量虞枝枝。
虞枝枝同从前有些不同,从前她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可怜美人,现在聂女史面前的,是娇媚动人的赵王宠姬。
一身藕粉色曲裾笼着点酥般的肌肤,檀红的唇就是酥酪上点缀的樱桃,她缓缓站起来,耳垂上的珍珠珰微微晃动,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虞枝枝一见聂女史,显然是有些高兴地,她叫了一声:“聂姐姐,”然后她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地问道:“是我绣的经文出了什么问题吗?”
聂女史有些迟疑地说:“不好说。”
钟心走过来一步,略略挡了一下虞枝枝,口中说道:“娘子,要不我们……”
虞枝枝看出钟心是想劝她不用理会张贵妃,可是如今她感到自己在齐琰这里走入了死局,所以想要左右逢源一番的。
虞枝枝对钟心摇了摇头,然后走向聂女史:“聂姐姐,请带路吧。”
虞枝枝跟着聂女史来到千秋殿。
以往每次去见张贵妃,她都会在殿外等候良久,这次她一出现,就被引了进去。
掀帘的宫女动作甚至有些太过迅速。
虞枝枝心中犯起嘀咕,但她没有外露自己的惊讶,一路上静悄悄地走进内殿。
在走廊上,她碰见了神色不自然的郑姑姑,虞枝枝想着她交给郑姑姑的绣品,心中猜测了个大概。
绕过屏风,她垂下了头,用余光看见内殿的两个人,一个是风姿绰约的张贵妃,一个是俊秀的少年。
虞枝枝依照往常那般行礼,但没等她跪下,张贵妃竟然扶着她的手臂让她起来。
虞枝枝有些不解,但她顺从地站了起来。
她微微抬头,看见张贵妃的表情很是奇怪,像是伤心,像是高兴,还有一点不安。
她听见张贵妃在问她:“虞……孩子,你是哪里人?”
虞枝枝有些警惕,但她不好隐瞒,只得说:“奴婢是并州人。”
“并州……”张贵妃念着这两个字,看上去有些失神。
齐琅走上去扶住了她的肩膀:“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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