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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喻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
那晚和郑诚水乳交融,第二日两人亲亲热热地相拥着醒来。梁喻的脚趾头在被窝里蹭郑诚的小腿,郑诚就闭着眼睛笑着问他干嘛。
“上班迟到了郑警官。”
“谁害的?”
梁喻就咯咯咯地笑着躲被窝里。
梁喻只谈过一次恋爱,就是和晚晚那一次,于是他笨拙地想拿对晚晚的那一套对郑诚。
郑诚临下班了见到梁喻来,以为他又在撒娇,十几分钟路程也想和自己一起走回家,于是本可以再坐半小时处理完的事情也不想处理了,站起来解衬衣袖扣换衣服走人。
梁喻探头探脑地过来,顾左右而言他地,郑诚以为村子里找他麻烦,严肃地问他什么事,梁喻才吞吞吐吐地问郑诚要不要去看电影,接着手掌张开,露出两张录像厅手写的《天若有情》。
郑诚松了口气,摇摇头觉得这小狐狸实在好笑,晚上在床上不知道多么放荡,在床下问这点事也紧张。
“看啊为什么不看?”他脱下警服挂在办公室衣架上,空隙中伸手出来把梁喻翘起的一绺发丝捋平。
“怕你觉得我浪费……”
“不会。”郑诚永远不会多说两句,但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过身来问:“你哪来的钱?没给自己买东西?”他的声音一严肃就显得有些凶。
这才是梁喻紧张的点,他吞吞吐吐:“我自己没什么想买的……就…就……”
郑诚叹了口气转过来用两只手扶住他肩膀:“明天再给你多留点钱,想看电影让我来买就好了。”
梁喻侧头在郑诚脸上亲了一口,高高兴兴地:“嗯!”
昏暗的录像厅的屏幕投射出缕缕灯光,映得空气中有飞尘在漂浮。梁喻和郑诚坐在竹板凳上支着下巴看。
梁喻:“她爱上自己的英雄,真好,还想再看一遍。”
郑诚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他的侧脸:“那就再来,我来买票。”
春天来了,梁喻穿着郑诚买的新衣服走在镇上的街上,天高云阔,他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手里或拎着水果或拎着饭盒快乐地朝派出所走去。有时他会瞥见陈平站在派出所对面的小卖店门口忧郁地看着他,他低下头故意扮作没看见。
方骥的电话又往派出所来过一回,好几毛钱一分钟的电话费,他傻乎乎在里面逐科逐科报自己的成绩。
梁喻扑哧笑他:“我们阿骥这么能干?”
方骥支支吾吾:“老师……你觉得广东怎么样,我把学校报得远远的,考上就来接你!”
梁喻满心都在等待郑诚救他,已经不期待方骥实现承诺,只是哄孩子一样哄他:“好,阿骥觉得好就好。”
“老师……”方骥还想说什么,那边一个甜甜的女声远远地打断了他。
“阿骥,都几点了呀!不是说好了天天都给我打饭吗?你妈妈怎么说你的你忘了?……”
“老师,我有点事先挂了,高考冲刺了,我以后可能没时间打电话……”
“阿骥!”那边甜甜的的女声由远及近,很明显亲密地靠在方骥耳边了。
梁喻刚想问什么,电话就已经挂了,他心里有股不舒服的情绪在涌动。
晚上回家,郑诚的东西真实地进入他的身体,被救赎的感觉充盈着他的胸腔,呻吟间那股不舒服的情绪慢慢散去,他安慰自己本就不指望半大小孩儿方骥,幸好郑诚会救他。
如无意外,梁喻希望自己能一直和郑诚这么过下去,直到郑诚带他逃出这个鬼地方,王贵、陈平、木林嫂,村子里的那些事他都逃避去想。
他全心全意地信任着郑诚,于是面对真相的那一天那么残酷,以至于他后来想起来都还有些模糊。
不过……是了,那天郑诚本来是要带他去看电影的,那部穿着偷来的礼服与拯救自己的英雄相爱的《天若有情》。
他穿了郑诚给他买的、他觉得显得自己最挺拔的一件衬衣,提前到郑诚办公室等他下班。
门应当是关着的,但后来锁挂不住开了条缝——郑诚办公室的门锁坏了,好几次梁喻在里面偷亲郑诚都害怕被看见。
梁喻想,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眷顾,让他透过那条缝,看见陈平消瘦但笔直的背影坐在里面。
陈平:“他经不起打击了,如果不想救他就不要骗他。”
郑诚本来话就不多,后来知道陈平在村子里如何自私地占有梁喻的身体,面对陈平他就更是不想讲话,只是淡漠地回他:“不关你的事。”
陈平:“为什么不关我的事?他在村子里的时候不知道有多依赖我,你别不珍惜他的依赖。”
正戳到郑诚肺管子上,但他毫不在意地笑:“这会儿你知道珍惜了?”
陈平深吸一口气,沉静道:“郑诚,我来是因为我希望这是假的……我听说你要当所长了,恭喜你。”
郑诚:“谢谢。”
陈平:“当上所长是要保证不出大案的,郑诚,你
', ' ')('不会救他……”
郑诚沉默了一会,这沉默间的每一秒都让梁喻觉得煎熬,他内心大声祈求着:郑诚,说话,快反驳他!
良久,郑诚缓缓吐出一句:“就算我不会,那你呢,你就能……”
门猛然被打开,梁喻红着眼睛站在门外。
两个人惊慌地站起来,都紧张地喊他小喻。
梁喻径直走到郑诚面前,红着眼睛道:“这些天是不是打扰你了,我应该病好了就一早和陈平回去。”
郑诚本来就滚烫的妒火瞬间以燎原之势烧得他大脑一片空白,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事实铺陈开来,梁喻不只和他有情。
他一把拉起梁喻的手腕掠过陈平往档案室走。门哐地在身后关上,听见声响赶来的同事在外面七嘴八舌地议论,陈平怕郑诚伤了梁喻,哐哐哐地砸门。
郑诚走到一排档案架上,把顶层所有的档案都扒拉下来,有些砸在桌子上,有些掉在地上散落一地,郑诚指着档案对梁喻说:“你自己看,这么多年,我搜集的这每一个档案都是一个被拐的人。但他们真的需要我吗?那个女孩自杀了,她的孩子跟我一样一辈子都没有妈妈了,还有木林嫂,我给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梁喻神色也激动起来:“你给了她选择的机会,那个女孩没说出口的也许是感激你啊!”
郑诚自嘲一笑:“好,那我救得了一个,能救得了所有人吗?如果我救不了,那你说,我凭什么偏偏救你?”
梁喻看着那一地的档案,有的梳着学生头甜蜜地笑着,有的戴着眼镜沉静严肃,而她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也许呆在小黑屋里不见天日,也许已经和木林嫂一样向命运低头,只求命运给她最后的眷顾是生个儿子。
梁喻也想起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他这才意识到郑诚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爱他。
他抬起头看着郑诚惨笑了一下,出口声音已是沙哑:“郑诚,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郑诚没想到梁喻会这么问,猛然愕住。
“你妈妈该多失望啊……”就在这一瞬间,梁喻开门出去了。
郑诚感到心脏蓦地抽疼,他下意识拿手按住,却摸到胸前口袋里的东西。他缓缓摸出来,两张手写的电影票躺在手心,是结局并不圆满的《天若有情》。
梁喻木然地走出派出所,陈平上来拉他,他只会行尸走肉般任陈平拉着走动。
梁喻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踏上那条路,但趴在陈平背上,他又上了那条山路了。
陈平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在草石间崎岖,走到后面下起了雨,雨水把梁喻过长的头发打得垂在颊边,也模糊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梁喻在陈平背上发出动物受伤一样的低哮,有水滴顺着陈平的脖子滑到衣领里,他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梁喻的泪水。
原来他们每个人都在一塘死水里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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