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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正好,薛明风侧身,接过慕晚递过来的缰绳。
修士身体恢复速度极快,两天功夫,薛明风便同常人一样,行走坐卧无虞。
他骑上马,看到慕晚的发旋,少年人的身量长得极快,一回神的功夫,便长到了肩膀,然后跟春天的竹笋一样,蹭蹭没过了头顶。
他脸上的稚气尚未褪去,皮肤如同少女般鲜润,星目薄唇,睫毛纤长,漂亮到在整个薛家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薛明风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发顶,被他抓住手背,拉下来亲昵的一吻。
说是亲吻,不若说是用嘴唇蹭了一下,像家养的小狗,见到主人伸手便伸舌出来舔砥,不带任何情色意味,他一触即分,同其他对主子表达忠心的仆人别无二致,是以薛明风从不曾多想。
他们此行要去位于九州南部的青丘,白蛇仅仅是开始,他不喜欢人族弄脏他的地盘,于是纡尊降贵降雨薛府,而剩下的妖主并不愿只身踏足人族地界,为了两族和平着想,自然还是薛明风亲自登门“拜访”来得诚意。
这一去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所以没有欢送和寄语,府内一切运转照旧,只有伶仃几个下人前来打点行程。薛明风最后看了一眼自小长大的薛家,提缰策马而去。
人妖交界处有妖开了客栈,门口挂着鲜红的纸灯,他们行了整整一日,此时天色将尽,整片林子里鸦声阵阵,阴冷的风吹得纸灯一摇一摆,里面燃着的火苗跳跃得半死不活,将两人的影子堪堪映在地上。
客栈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里面钻出一个人。弯腰驼背,脸上沟壑深纵,看到薛明风两人容貌,狭窄的眼睛登时冒出精光。
“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他不住地搓着手,牵动上臂的肌肉瑟瑟发抖。
明明春分已过,他还像是活在腊月里的耗子,对送上门的肥肉又馋又惧。
薛明风同慕晚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然的神情,薛明风松了缰绳,道:“住店。”
他向前走了一步,顿时闻到面前这人身上的腥臭味,自他的牙缝里钻出来,散着浓重的血气。
这是吃了人的味道。
薛明风瞳孔收缩,有些按不住手里的剑。
那老板还笑着,伸出枯黄的手想去抓他:“我帮您拿行李。”
慕晚不动声色的挤过身来,格挡道:“不劳费心。”
老板的手被剑卡着,但他犹不松手,用尽力气往下压,手背上的青筋已然爆出,灰棕色的毛越长越长,再看他的脸,已经变了形,鼻尖向上翻着,獠牙也顶出嘴面,原来是只老鼠精。
他的嘴角咧到耳边,口水不住地从牙缝里留下,还不停地说话:“客官从哪里来?”
薛明风有些难以忍受这个气味,后退几步出了战圈。
鼠妖被慕晚架着胳膊,看到薛明风走,还贪心地向前扑去,用变大了两倍不止的爪子去抓,慕晚提膝正中他腹下软肋,登时一片骨碎之声。
他冷冷道:“瑸州。”
鼠妖惨叫一声,畏惧地抬头:“你是,薛家人?”
薛明风拇指压着剑格,目光冷得像冰,道:“你好大的胆子。”
鼠妖捂着肚子跪下,乞饶道:“我该死我该死!是我家大王叫我在这里守关,不叫生人过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祖宗,还请祖宗饶我一条贱命,给祖宗做牛做马!”
薛明风几次想把剑拔出来,慕晚看出了他的矛盾,过去攥住他的手,让他放松下来。
“是你家大王叫你在这里吃人?”
鼠妖正一点一点地磕头,差点顺着应了,脑上一阵冷汗,他赶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是小的自作主张,但人实在太多了,小的不下点功夫,根本拦不住啊!有了吃人的传闻,他们就不敢进来了,小的自然不会再吃了!”
他知道这番说辞有点虚,人族不一定信,但他是给妖界干活的,打狗还要看主人,何苦现在人族式微,妖族执掌大半天下,连薛鸿轩的亲儿子都得送来给妖王当鼎器。
他眼睛往薛明风身上转了转,牵到伤口,不由得把肮脏的遐想又收了一点,不过人类就是好面子,拿圣人教诲充场子,只要找个借口给他们个台阶下,不管好不好用,人族都得看在妖王的份上将他放了,最多训斥几句,挨一顿打,或者闹到大王那里,谈个筹码,他总不会伤筋动骨,两天就养好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明明隐约猜到来者身份,还是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他实在想,享受一下各位妖主的待遇,若是成了,他也能推责到薛明风等人实力不济的份上,打人族的脸。
“好,你倒是有理由。”薛明风点点头,语气听不出一丝变化。
鼠妖隐隐觉得不对,但仍没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讨好地笑道:“可能是小人考虑的不周,小人……”
话还没说话,凌冽的剑光便削平了他的头颈。
他那颗丑陋的头颅飞旋在空中时,还在想后面的说辞,可惜没有后来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枯骨一样的身
', ' ')('躯瞬间崩塌,只留下一只灰色的耗子尸首异处。
惊鸿剑斜身一甩,剑刃雪白,干净如初。
薛明风轻轻握住慕晚的手,说:“走吧。”
他不想让慕晚看这种东西,他都觉得脏。
慕晚抓紧薛明风的手:“在这里过夜,明天再赶路。”
薛明风看了一眼木屋,嗯了声:“这老鼠是我杀的,你拦不住我。”
慕晚和他十指相扣,低声说:“我知道。”
薛明风弯了弯眼角,牵着他进店。
楼上的房间还算干净,慕晚打水擦净了床榻,正要离去,被薛明风叫住,道:“你晚上睡哪儿?”
慕晚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迟钝地思索一番:“隔壁。”
隔壁有房间,但夜色已深,他们又赶了一天路,疲惫不堪,薛明风不想他再折腾,就道:“不忙了,一起睡吧。”
慕晚没吱声,小时候薛明风经常溜进他房里玩,玩累了倒头就睡,两个人手脚相抵,颈胸交错也不觉如何,后来长大些,薛明风便不来了,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睡得很轻,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总怕薛明风过来了,他还睡着。
他去屋外冲洗身体,看到地上的鼠尸,冷眼瞧了阵,将他埋在树根下。
回去晚了,薛明风已经躺下,房间里一点声响也没,慕晚无声无息地在门口站了许久,像一只孤魂隐匿在危险的夜色中,叫人察觉不到他的到来。
屋内晕黄的烛火倏地灭了,他最终掐灭了那一点微光,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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