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女子,商左没了生气的源头,认命的走到床边一手两个袋子地提了起来,手上的东西都不算太重却还是让商左起了疑心,一面提着往外走一面问道:“我记得你住院的时候也没什么东西啊,怎么出院折腾出了这么多东西来?”
“啊,都是医生护士病友们送的,各种纪念品啊之类的。”
盛夏回答的一脸淡然,好像这是极其寻常的事情,商左心里咯噔了一声,偏转目光打量了一下走在身侧的女子,没了重逢时的阴郁,像是被重新洗礼过了一般,温柔明媚的甚至柔和了眼角眉梢。
看着对方一路走来时不时的会遇上形形□的人告别,那种样子就好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像是身边再次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磁场,没来由得吸引着含着友善目光的人靠近。
将东西都放入了行李箱,商左因为不能开车跟盛夏一起坐在了后座,而陈林则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地开车。
车子启动后是一阵沉默,但却丝毫不显得气氛压抑,两人都侧着脸面向着窗外不说话,可周围的气氛却随着逐渐小心翼翼靠近牵住的手而缓慢扩散出粉红色的细小气泡。
陈林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不禁暗自钦佩自己的定力。
车子开了大约十多分钟,盛夏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头来看着商左的侧脸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她现在跟顾城算是闹掰了断不可能再住回顾家,至于商家她现在尚且还无从知晓商老对于她的态度,即便是商左愿意她继续住在商家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她现在的这个身份不管是对于谁都显得太过尴尬了些,仔细了想了想大约也就只能暂住酒店再从长计议了。
盛夏是这么想着的,可商左却并没有这个打算,面对盛夏的问话却只是勾了勾嘴角,将手中拽着的手紧了紧转过头来答非所问的说道:“我以前特别喜欢一个故事,虽然故事主人公之间的结局不尽人意可我却是没来由的喜欢,那个故事算得上是一个典故……”
“汉武帝刘彻跟他的表姐青梅竹马,刘彻幼年时有被他的母亲抱坐在腿上同他的姑母馆陶长公主闲聊,被长公主问起如果为帝愿不愿意娶阿娇为妻,刘彻答曰‘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金屋藏娇的故事。”盛夏点了点脑袋对于商左想要说什么有了几分了然,却不知为何有些闷气,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悦的情绪,“你是要将我当作是情人藏起来么?”
商左明白盛夏内心的顾虑,也不道明,有些心疼地揽过对方的肩膀:“我做不来汉武帝刘彻那样,你也不是陈阿娇,我不会爱上卫子夫抛弃了贫贱妻,你也不会唱着长门赋孤独到死,我唯一想要学的就是给你一个承诺。”
心里刚才因为那段典故而升起的怨气在商左的安抚下没了踪影,盛夏这才发现就说着话的功夫陈林已经将车子开进了一个别墅区,应该是最近新建的样子,开了一段路程后停在了一栋明显是独立的别墅前。
因为一开始被大片大片还未开放的蔷薇科植物阻挡了视线还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里,一直到车子开到前面停了下来盛夏才从那熟悉的建筑风格上看出了端倪,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欣喜,好像是星光落入了瞳孔一般的绚烂。
被商左牵着手下了车,盛夏呆愣地站在别墅前似乎是还没回过神来,从她笔下变为现实的建筑并不在少数,可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子的心情,感动中带着喜悦,喜悦中夹杂了心酸,心酸中又带上了对于商左的内疚。
牵着对方的手又紧了紧,鼻尖有发酸的迹象,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盛夏揉了揉鼻子调侃着开口问道:“那么这里是你为我准备的金屋吗?”
商左牵着盛夏的手推开了院子的铁门往里面走,明明不是蔷薇花开的季节却仿佛在恍惚之中闻到了馥郁的花香,一直走到大门前才停了下来,商左牵着盛夏的手面对面地站立着,将口袋中掏出的一把钥匙放在了盛夏的手心里。
钥匙冰冷的触感被环境的温度感染而上升,连带着盛夏面颊上的温度也不断的上升,耳边是商左认真而又真诚的许诺:“金屋太冷,我想给你的是一个家。”
☆、第四十二章
两极的定义是什么?
大约就是彼方的温馨下是另一方的颤悚惶恐还有显而易见的支离破碎,就像此刻夜深人静后的夜里,死里逃生过后的人相互依偎着入眠,而垂死挣扎着的人却悄然立于黑暗之中,摸索前行。
谢子俞几乎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此刻内心的情绪,惊慌、悔恨、不知所措,错综复杂地盘踞在心底,齿轮状的叶片割裂的心脏,从财务部的电脑上拷贝下的东西潜藏在手心滚烫的u盘中,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只是觉得没往外走一步,那滚烫的触感就像是一团烈火一寸寸地燃烧着心脏。
外面的夜空静得连星星都没有,只能看见大片大片遮挡视线的黑色帷幕,就像是那块覆压在自己心上的黑色片状物体一样,压抑得让她只觉得身体发寒浑身颤抖。
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又是要做什么?是非曲直、伦理道德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被污染得无法看清,也许在厚重的帷幕下也只是早已扭曲燃烧殆尽的残渣。
可尽管如此却还是无法不知缘由的,在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混乱的脑海中阻止着自己向着地狱深处走去的脚步,两股力量相互抗着导致她只能在冷风中受着,不知该往何处。
她手中握着的是谢氏的账务明细,是陆然当日找到她时要求的东西,握着u盘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心里有个声音让她不要一错再错,可却已经忌惮着陆然当日的威胁。
是毁掉谢家还是毁掉她。
顾城因为要开导一个因为升学压力而患上焦躁症的中学生而导致回去的晚了些,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抬头看诊所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指向数字八,等到从诊所开车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
小区内的灯忽明忽暗的,顾城站在楼下泊好车抬头向楼上看去,自己的住所是一片的漆黑,突如其来的失落袭击了心底,等到意识到自己对于盛夏离开生出的惆怅后才忽觉得有些可笑。
对于背弃了她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惆怅。
怀揣着不知道该如何陈述的心情向着楼上走去,没选择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随着他脚步声的响起,楼道内声控的灯也随之亮起,橘黄色的灯盏照亮了道路,可是等到人声离去后又会迅速堕入黑暗,就像是顾城如今的心情,即便是亮起也不过是几秒而已。
这样的情绪并没有让它持续很久,在家门口捡到蹲坐在地上的谢子俞后就停了下来,异样的情绪在心里像是落入水中的墨汁一点点地晕染开来,直到将整个白净的水面染成了它的固有色才停止。
而在看到坐在门口的谢子俞时,那种纠结、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就席卷了整个湖面。
“哥哥。”低沉了带着微弱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叹息着伸手将蹲坐在地上的人拉入怀中,对方身体冰冷的温度让顾城在乍一触碰到的时候有些心惊,可是很快就选择用更加多的热量去温暖怀中失神的人。
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摸索到玄关边的开关然后打开,亮白色的灯光一点点的渗透进屋内的黑暗中。
“哥哥。”感觉到有些刺眼的亮光,谢子俞终于有了些许别的反应,轻微了眨了几下眼睛,表情显得迟钝异常,一直到被顾城推着走近了洗手间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先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吧。”顾城边说着边将一套女士睡衣放在了洗手间的水池边缘,然后就关门走了出去。
谢子俞眨了几下眼睛,动作迟缓的拿起水池边放着的条纹长袖睡衣,因为是纯棉的质地手感摸上去软绵绵的,放到鼻尖还可以闻到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是女式睡衣,摊开在身上比了比大小也正好,拿着衣服的手有了细微的颤抖。
恰好的身材大小、女式每个信息都在告诉她,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早先就已经查过了盛夏的信息,也知道顾城跟盛夏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在当初采用那样的方式拖住了顾城并且击垮了盛夏的心防,每一步她都是跟着自己内心的欲望在行走,即便有过悔恨矛盾也会在出现的第一时间被她压制,可是现在却忽然有一种恨不能杀了自己的冲动。
放下了手中拿着的睡衣,机械性地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直到赤身裸体面朝镜子,镜中的人面色惨白,黑发干燥披散,狼狈的连自己都要看不下去,盯着镜中□着的身体看了许久,目光一直专注于左边某处位置,然后手就不受控制的抚了上去。
可以感觉到微弱的心脏跳动,像是垂死的病人,无力苍老,内心却忍不住在想,如今要是亲手将这颗心挖出可能看到它的颜色?
她想如果能看到,那这颗心的颜色一定比外面的天幕还要黑上三分,冷上七分。
顾城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泡着一杯茶端在手中却始终没有喝下一口,只是目光出神地盯着杯中的清水发呆,一直到茶水凉透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为止。
大约是被热气蒸过的原因,原先看起来惨败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血色,发梢还有水珠滴落,沾湿了衣襟,这种情景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顾城心口免不了又是一阵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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