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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陆嘉长记性了,闻竞看着一桌子不是清蒸就是水煮的菜,有点忍不住哑然失笑。陆嘉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把腮边最细嫩的一块肉挑走了,没好气地看了闻竞一眼:“别挑挑拣拣了,快吃吧。”
闻竞捡了几条蒜蓉西生菜。
“哦对,我都忘了问你了。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哥们儿见见。”
闻竞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他突然想到唐靖川走那天的大雪,和关起门的声音,然后摇了摇头:“不提了。”
他躲了唐靖川好几天了——可能也不是他单方面的。上班的时候除了必要接触两人基本不说话,下了班之后各回各家。仿佛他们都有共识不应该再回到过去同吃同住的状态中去,一下子就又恰到好处地、客气见外地回到了一个微妙冷漠的距离中去。他知道唐靖川一定注意到了,但对方也没再主动说什么,闻竞脸皮薄,哪怕他想把这件事拎起来说明白,也没法张这个嘴——而且他确实没错。
“黄了?”陆嘉追问,“吵架了?”
“不知道。大概是……没了吧。”
“什么叫大概是,吵架了你哄哄不就好了。”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只要不是人命关天,都不是大事。”
闻竞苦笑——其实可能还真算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还是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吧。”
陆嘉筷子伸到一半,听见他这么一句话,气不打一处来,放下了筷子:“嘿,我说你是个什么混蛋玩意啊?处对象吵架了,你就顺其自然了?我跟你讲你这就是渣男行为,不成熟的表现。”
闻竞被他控诉得一一愣一愣:“……我什么?”
“闻竞,你是真有意思。工作上你比谁都有韧劲,当年师傅不是说过你,说你闻竞是钢,其实过刚易折,但是好在你居然又韧,是块好材料。你怎么私下里反而智商下线啊?生病,嫌麻烦,嫌查出大事儿来,不去看。人际交往,不磨合,不解决,遇到问题你先躲起来疏远关系。你怎么的,觉得自己能有一天直接天降完美爱人呗?”
闻竞被劈头盖脸大骂一通,简直有话没出说,张大了嘴:“我什么时候…”
“有问题就解决,吵架了就好好说。”陆嘉捡起筷子指了指闻竞,“快三十岁的人了,别一天没事玩绝交那套。”
警察被他呛得气闷,喝了一口水,闷闷不乐地不吱声。
“你瞅瞅,你看看你自己这幅德行。”陆嘉笑了,“你跟人家提分手了?”
“……那倒没有。”
“那就哄哄人家。要是真的喜欢,就别轻易说放弃。到底因为什么啊,你对象话说狠了?说你什么了?实在不行你也骂回去。”
“……”闻竞又忍不住说,“也不是,也不完全是因为他…骂回去丢不丢人。”
陆嘉哑然失笑:“你这个脾气啊,是真吃亏,心眼软得不行,非把自己面上弄的跟阎罗王一样。你喜欢,你珍重,你就要说,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说完以后好像又觉得自己很好笑,补了一句,“这还用我告诉你啊?”
闻竞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额头压在手臂上,深深叹了一口气:“让我好好想想吧。”
“你是该好好想想。那那件事呢,怎么样了。”
闻竞没抬头,举起一只手,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闻竞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坐直了后背,接起电话:“检验结果出来了?……吻合?!我现在就过去,等我。”
闻竞站起身来,拍了拍陆嘉的肩膀,大步冲出了饭店。
唐靖川和郑氏兄妹坐在一家咖啡店里。
“我要见的是楷思。”唐靖川系上了西服扣子,坐进沙发里,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起来,看向边上的郑楷意,“你来干嘛?”
“没有我你能见到我妹?”郑楷意斜着靠着沙发里,抿了一口红茶。
“我哥还能有什么正事,他来看热闹。”郑楷思不客气地说,“唐哥找我什么事?”
唐靖川拿了一叠资料,推到郑楷思面前:“帮我看看吧,楷思。还缺什么材料尽管跟我说,只要能赢,你要什么都行。”
“wow”郑楷意夸张地眉飞色舞了一下,“哦对,我听小湖说你最近谈了个朋友?什么时候让我认识认识?”
“我娶个老婆你也凑热闹?”
“这话让你说的,你那个老婆,你追了多少年了?”郑楷意撇了撇嘴,“我们几个打赌呢,赌你还要当几年法医。当年我们几个还在美国的时候,你就挂着人家,到了今天你还没搞明白,我看着都着急。”
唐靖川抿了一口咖啡。
“要我说,你就不应该一棵树上吊死,看看我老妹。”
“我有男朋友。”郑楷思手里拿着材料头也不抬地说,“你少说两句吧,郑楷意。”
“你男朋友那个瘪犊子,我跟你讲你趁早分手。
', ' ')('我第一个不同意,谁说行我都不行。”
“谁用你说了?你觉得你说好使吗?你不是要问唐哥对象吗?”
“哦对,瞧我这脑子。”郑楷意突然想起,他妹妹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妈子。
“我爱人很好。”唐靖川说了一句,看了看手里的咖啡,热气正慢慢蒸腾上来,“是我的问题。”因为太喜欢了,忍不住反复去证明对方的喜欢,忍不住让对方为自己放弃原则,忍不住证明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忍不住反复挑战对方的喜欢。闻竞已经很好了,他几乎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百依百顺,而最后那百分之一,恰恰就是闻竞最璀璨的光。他的正直,他如松柏一般挺直的脊梁。
得到了就总希望能得到更多,他最初只想要闻竞沉默温柔的一点点眷顾,得到了又希望更多。他知道自己话说狠了,但他还是希望,希望闻竞能在那个瞬间犹豫,能在那时流露出一点悲悯,他多么希望。这是不是作,可能是,确实是。但他无论如何想听闻竞说一次——不是在床上,不是意乱情迷时,而是晨起、日落西斜、沉默无言相对的时间,一句清醒的、安静的、甚至不用夹杂太多感情的表达。
从始至终都是他在强迫闻竞,确实可以说这是一场错误的开始,闻竞没杀了他是慈悲。如果他要的是闻竞的身体,那他现在大圆满,可惜他要的从来也不仅仅是床上的缠绵。
唐靖川的喉结有点颤抖。
那么多年的付出,偷偷的、深刻的喜欢和注视累积起来,让他忍不住想放肆那么一个瞬间,但他为何偏偏挑了最不该挑战的地方。闻竞最要面子,最怕麻烦,最不善言辞,却又不真如他的语言那般直来直去。他的柔情像山里沉默而长的流水,他可以坐在山里看、听,毫不厌烦的常伴在那山里。
他有多爱闻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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