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书道:“为妾着,当争宠,当侮妻,当搅家不宁。”
王府尹听了气的胡子都炸了起来道:“荒唐荒唐,听闻你是在家乡失了清誉才上的京城,若心中有此想法,只怕作妾都难作个良妾。”
贞书仍是横了眉冷笑道:“难道大人不愿意?若妾不争宠,何必为妾,若叫大房压制,心中如何能安?若不能搅家不宁,那这妾也是白作了。”
王府尹怒拍了桌子道:“胡闹,胡闹。”
言毕又见这姑娘长的着实绝色,况她这番言语也算率性耿直,而自己家中夫人眼看就死。就算她性子犟些,自己若强硬些将她揉搓绵了,往后纳回府后小娇妾抱在怀中,也是自己中年一大慰快,是以又柔了声音道:“你这性子也太耿直了些,这些话怎能当面说出来。待将来到了我府上,我自当好好调丨教你一番,也才能教你懂些人事。”
贞书腾的站了起来将那画卷抱在胸前,仍是冷笑道:“小女人事上十分的懂,不劳大人调丨教。”
王府尹听她这话说的有些意思带在里头,忽而醒悟过来她或者是在暗示自己非处子之身,真是失过身的,心中又有些失望又有些舍不得,又叫杜禹堵着出不去,不能挽留这眼看到手的小娇妾,仍拿手按了道:“坐下慢慢说,慢慢说。”
贞书道:“不必了,大人我已相看过。要小女来说,您也太老了些,作小女的爷爷小女只怕还愿意,若是要小女替您作妾,那是万不能的。”
说罢猛得拉开门,见那魏先生在门上伸长了脖子听着,仍是冷笑两声,抱着画轴大步往下跑了。
王府尹本是要在杜禹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找了个绝色佳人,那知这佳人竟是个刺玫瑰,一言不合便转身跑了,还说自己只能作他爷爷。为了找回颜面,仍是笑着对杜禹道:“失了些调丨教,失了些调丨教,不过总归容样是好的,待纳回了家再慢慢调丨教也行。”
杜禹挪椅子面对着王府尹坐了,伸手勾了他道:“你眼睛上有东西,来我瞧瞧。”
王府尹凑上眼睛来问道:“什么东西?”
杜禹捏紧拳头在他眼眶上扎扎实实一拳,跳起身将那王府尹的脑袋压在案台上狠狠捣了几拳道:“那是我家娘子,你竟敢拉来给你作妾,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揍完王府尹,起身到了外间,那里还有贞书的影子。一拍脑袋大叫道:“娘子,娘子等等我。”
☆、97|第 97 章
原来这杜禹当初从韩家河直奔大夏河边程家堡子而去,将寻贞书的事交待给了藤生便走了。后来在程家堡子与玉逸尘并孙玉奇的人三方合聚,缠头了许久,终是孙玉奇带的人多,将那金矿图抢走。他一无所获,见凉州近在眼前,就索性先到凉州见了回平王,然后拿了些银子往徽县而来,意欲要找到自己的娘子,悄悄娶了带回凉州去。
他本是个逃犯,到凉州后若平王不将他遣回,平王就是公然与京城对抗,况且又是皇帝身体不好皇位即将易主的关键时候。因怕自己公然露面露了馅,杜禹也是一个人东躲西藏的往徽县而来。又他在韩家河犯的事情,刘璋还在四处找他,正所谓是东躲西逃无比狼狈。
待他一路悄悄奔到徽县时,已是三月以后,他在路上就听闻徽县遭了鞑子成了一片焦土,心中焦急不止。待真到了徽县地界,才知形样又多惨烈。而此时徽县各村镇人口,有一半被鞑子掳走,还有一半死的死逃得逃,各个村镇皆是荒烟残墙,无一人存站。
以韩家河为界,是有人的地方。杜禹只知道自己娘子姓宋,并不知道她究竟是那村那家姑娘。他一路打听,却也不敢越过韩家河,而一路上打听失散人品的众多,他又不知贞书名声传的大,只是形问一个姓宋的女子,家里姐妹众多的。这样打问亲人的自然不计其数,况人们遭了大难,早将宋府二房二姑娘遭了强盗奸污的事情忘在脑后。
是以杜禹并未打听到具体音讯,再打听了一阵子,听闻蔡家寺有户人家姓宋,家里有四个姑娘,想着必是这家了,到了门上一看,只剩焦土残墙。他问到一个年迈的老秀才跟前,正是那童奇生的爷爷,他眼花耳聋竟还活着,况宋岸嵘一家走的匆忙他也不知道,听了半天摆手道:“这家有壮劳力,男的皆叫鞑子掳走了,女的只怕都死了。”
杜禹听了这还了得,又跑到韩家河去打问,叫刘璋家的下人发现,又是一通好追。再沿路各州府又皆有他的画像存证,杜禹一路如丧家犬般逃嚎吻大哭着逃回了凉州,其悲惨之形样,穷笔而难以尽述。
他逃回了凉州,又叫玉逸尘栽赃了个私抢了藏宝图的罪,害平王与新皇兄弟失合,从此便收了心只在凉州领兵杀鞑子,一心要为娘子报仇。至于给窦明鸾写信叫不必等他的话,还是他在凉州时心里想着娘子,满心欢喜时写的。
前番京城事险,恰窦明鸾两番去信照实书了贞书的一番话,又杜国公这头也事先得了玉逸尘要引鞑子入文县的事情,急书叫他赶来勤王,也是要破这多年皇帝兄弟失合,他们父子不能相见的僵局,也正好以此对抗玉逸尘意欲夺兵权的手段。
杜禹才能回到京中。
他方才见了贞书,猛的一瞧有些像自己的娘子,但那毕竟已是三年前的事,那时贞书也才刚刚长成,还是个小女儿模样,又常在外跑晒的皮子微黑,容样也土里土气,远不是如今这样的娇俏模样。
他心中疑惑不敢认,坐下听她说话,激动时仍是昂气头的倔样,又听她也姓宋,自徽县而来,便也肯定了这确实是自己当初哄来的娘子。他也瞧见贞书一脸怒色,想起自己当初在五陵山中作样子骗她,又羞又愧,又听她上门自荐为妾,便沉着性子要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待明白了她也是被人骗来的,忍了又忍,待她出门了才将这王府尹一通好揍。
他出了门却又慌了,只怕自己意气运事又丢了娘子,大叫着跑下楼,外面已没了贞书的身影。他拍了自己脑袋道:“猪脑袋,都未问她的名字。”
那回在五陵山中,贞书怕他是骗子,不曾告诉他闺名。后来他一心想着要哄骗她上床,也未问及此事,今日一见又忘了,气的在府衙大院里大吼大叫着冲了出来。勒了那守门的衙役问:“方才出来的姑娘去那里了?”
衙役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拿矛指了道:“往东边去了。”
杜禹扔了衙役,见自己一起巡街的黄子京在衙门外站着,伸手呼了道:“快,帮我去找娘子。”
他在凉州是领兵的将军,前番来勤王歼了鞑子,杜国公仍发还凉州士兵回了凉州,却安放杜禹在京中作了个巡街的差事,还叫玉逸尘管着,面子上是为了罚他罪过,实则也是向玉逸尘的妥协,想要叫玉逸尘暂时不好动杜国公一系而已。
那些巡街的衙役们听了杜禹怪叫,拖了长矛来问道:“老大,怎么啦?”
杜禹形容道:“这样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个姑娘,穿着天青色的衣服,往那边去了,快给我找。”
大家听了一众往前跑着,杜禹也边跑边四处瞧着一直往东走。走了不多远在一处菜市上,他远远便瞧见贞书的背景,她比别的女孩子个高些,因不缠足,背也不溜肩也不侉,高高挺挺的在前面走着。
杜禹一把拉了黄子京过来问道:“你瞧着我怎么样?”
黄子京道:“很好啊。”
杜禹又问道:“穿的如何,脸上脏不脏?”
黄子京道:“衣服有些脏,脸还行。”
杜禹急的猛拍了两把衣服道:“管不得了。”
言毕拨开人群快跑了过去,在贞书后面癞声叫道:“娘子!”
贞书方才见那杜禹不言不语只窝在圈椅里瞧着她,心想他必是已放下前事。她出来后也未见杜禹出来,恨恨的瞪了苏姑奶奶两眼自出了府衙大门,瞧里面仍是安安静静,心道自己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毕竟事情过去已久,那还是杜禹身上的污点。他如今眼看与窦明鸾成婚,这些事情只怕能避则避,万不会想着再来搬缠自己。想到此也放了心,大步往东市走去。经过菜市时,因想起王妈这些日子身体不适,便欲要将晚餐的菜卖了回去做饭,是以正在这街市是逛着。
她忽听身后有人叫娘子,正是那杜禹的声音。顿时耳麻脚痒怒从心中起,回头瞪了一眼道:“滚!”
杜禹听了如纶音灌耳,俯首低头又叫道:“娘子!”
贞书见他还不走,况他还穿着巡街的燕服,又身形高大尾随在自己身后,反而叫一街的人都瞧着自己,遂正了色道:“我并不认识你,快走。”
杜禹心知当初自己骗了她,又听连王府尹都知道她在徽县坏了名声,心中万分惭愧,仍是跟着轻声叫道:“娘子!”
贞书气的欲要大吼,忍住了转身问道:“你是谁?”
杜禹当初骗她说自己叫林大鱼,此时又说不出口来。只好嗫嚅道:“我叫杜谨谕?”
这是他的表字。
“什么?”贞书听了高声道:“什么大鱼还是金鱼的,我竟听不懂,你快走开,莫要挡着我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