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2)

他似是在外展着画轴。贞书起身悄悄站到门口,便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穿着一身青罗燕服,头上戴着双翅硬幞。他们正在徐徐将字画展开,杜禹背身站着,弯腰瞧了半天才道:“窦明鸾肯定喜欢这东西,但是我不喜欢,还是算了。”

许云飞自己卷了画轴递到他手中道:“我知你自幼不爱这些,但是窦姑娘喜欢就成了,你所为佳人,又不为字画。”

他两人复在堂中坐了,贞书才瞧清杜禹的眉眼,他比之那回在五陵山中所见时黑了许多,也瞧着老了许多,只是混身有股龙精虎猛的壮年男子才有的精神气,将一旁的许云飞衬成了个文弱书生样子。

两人皆端了茶喝,许云飞问杜禹道:“你爹如今还是不肯放你?”

杜禹展了衣袖道:“不但不放,还将我拘在应天府做个跑腿的勾当,整日满御街的当巡差。”

许云飞低了声音道:“他也是怕你走了在圣上面前落口实,朝中无人能对付玉逸尘那个阉竖罢了。”

杜禹点头道:“正是如此,若不为了能与玉逸尘抗衡,我早不想在京中呆着。凉州天宽地广,策马跑一趟回来混身通泰,那如挤在这憋屈屈的京城里,马蹄一蹬就要撞死几个老太太。”

许云飞又道:“听闻你在凉州娶了妻房,为何如今又说是单身?”

杜禹道:“死了。叫鞑子杀死了。”

许云飞默然半晌才道:“节哀。”

杜禹这才拍了桌子道:“所以我必要杀了玉逸尘,他本就是个阉人,知自己的威武将军无法服众,才勾结鞑子叫那些鞑子杀我族人掠我钱财。此番若不是我们得了消息前来勤王,只怕我父亲也要因为抗夷不力的罪名叫他下了大狱,革了节度使的名号杀掉。我老子虽对我不好,但也不能叫他杀掉是不是?”

许云飞边听这点头,听他说自己老子的不好,复又笑起来道:“你如今还不肯回家?”

杜禹摇头:“那早已不是我的家,他自有自己的妻儿,我一人在外无拘无束也惯了。”

贞书听他说要杀玉逸尘,又他说的那样咬牙切齿,吓的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蹬倒身后一个三角花架。吓的忙转身将花架扶好,到椅子上坐了听着。

外面杜禹听得内间有声音,问许云飞道:“怎么,里面还有客人?”

许云飞指了画卷道:“送画轴的人,正在内间等着,看你要是不要,我好给人回话要不要换幅意趣些的来。”

杜禹瞧了瞧卷轴才道:“既人家巴巴送了一场,我又何必再推辞,就它吧。好意趣又不能当饭吃,也就你们这些酸人爱干这些。”

言毕将画轴夹了起身道:“罢了,我还得出去巡逻去。如今玉逸尘监着京畿督察院督察使的名号,叫他逮到我偷懒参到宫里那位跟前,我老子又要提我来训。”

许云飞忙忙的送了杜禹出门。贞书坐在内间静静等着,直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见许云飞走了进来笑道:“叫宋姑娘久等了。想必你在内间也听到,他十分喜欢宋先生的墨宝,如今已经拿去送佳人了。我方才到帐房支了银票来,免得你再跑一趟。”

贞书接过银票谢过许云飞,辞过出了许府,仍是叫许府家人送回了东市。

她出了许府门不久时,远远瞧得杜禹骑着一匹长毛瘦马,一身青罗燕服骑在马上走着。若与两年多前在五陵山中相比,他如今也算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窦明鸾自来就爱些伤春悲秋的东西,况她早就等着要嫁杜禹。此番杜禹拿这样一幅她喜欢的诗来讨好,想必婚事将近,也难怪许云飞会说字画是拿来恭贺亲事的。

杜禹恨玉逸尘恨的咬牙切齿,又杜国公如今依旧掌着兵权,两厢抗衡,虽玉逸尘有皇帝撑腰,但若有一日杜国公真的被逼急了要兵谏,皇帝还会不会护着玉逸尘。到了那时,若皇帝不护,玉逸尘被夺去权威下了大狱,那些他曾得罪过的人,会不会将他撕成碎块?

贞书越想心中越发烦乱,她虽也恨玉逸尘不该勾结鞑子,但那是道义上的事,于她自己的内心里来说,她仍深爱着玉逸尘。他不论干得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杀了多少祸不该及的人,在她面前仍是那个怀着自卑,内心凄凉无助的残躯之人。

她回了装裱铺,见贞怡也在柜台里坐着,正与休儿两聊着什么,遂上前笑道:“若你们嫌在铺子里乏闷,很该出去逛一逛。”

休儿与贞怡相视一笑,贞怡伸了手道:“我们又没有银子。”

贞书自怀中掏了一把铜钱递到贞怡手中,见贞怡往外跑了,又忙掏了一角银子递给休儿道:“莫要让她掏钱,她若看中什么,你替她卖。”

休儿应了,一跳窜到铺子门板上碰得咚的一声响,也捂着头跑出去了。

贞书一直守着天黑上了门板,在内里同王妈妈两个吃了饭才端了热水上楼,见苏氏仍是坐在外间一动不动,将她鞋袜脱了放进热水中屏了鼻子替她洗着脚。好好的泡了半晌,苏氏忽而展了脚道:“这些日子我都忙得没顾上刮脚,死肉已经缘边长满了,你快取刀片来替我刮一刮。”

这缠过的小脚,因太小了受力不好,又没有指甲护着,弓起的脚掌边缘特别爱长死肉,长时间若不拿刀片将那死肉刮除,走路时硬硬的死肉掐进脚掌细肉中,钻心刺骨的疼。贞书因不爱闻她们细足臭味,向来不爱替苏氏做这些,此时在也怜她丧夫哀痛,想着父亲已死不能追,不如好好服侍着些母亲。遂自高处针线筐中取出纸包了的刀片来,将苏氏双足抱在怀中细细替她割起来。

苏氏半眯着眼道:“刮轻些,千万莫将细肉刮掉,那样更疼。”

贞书替她将死肉刮的干干净净,又换了盆水来替她烫脚,那股窜人的臭味才消减了许多。贞书见苏氏此时愁眉苦脸,遂开解道:“不如你也去刘家庄,瞧一瞧大姐姐新生的小女儿。我听赵叔言说容样十分漂亮,比大姐姐小时候还要漂亮。”

☆、91

苏氏听了有些心动,却又怏怏道:“如今章瑞也不肯常来,你姐姐又不肯主动,我若去了没人替她守着章瑞,真叫章瑞丢手重新娶了可怎么办?”

贞书前番听闻贞媛来京时小女儿一并是丢给刘文思在照顾,心道如今苏氏怕已熄了要寻高婿的心,若到了刘家庄瞧一瞧刘文思对贞媛的好,怕就会忘过章瑞这一茬。刘文思虽未春闱,却一直拖着不肯回韩家河去,明显是要留着照顾贞媛。他能在贞媛落难时不离不弃,可见其心之真。况比之章瑞,刘文思家是财主又性子温柔会照顾人,正是适合贞媛的男子。

想到这里,复又劝苏氏道:“如今你呆在这小楼里,整日的便是想着我爹,心里有多少悔与恨又无处言说,或者换个地方住一住能好过些了?再者,你将贞怡带上,把休儿也带上,把华儿换回来叫继续学徒,人家孩子送到咱们这里来是当学徒的,咱们倒把人家当小厮使唤,那孩子们心里必也不愿意。”

苏氏听了觉得也对,当下便又开始打点收拾行李,要与贞怡两个也到刘家庄去小住一番。

给她们收拾打理好要穿的棉衣服并置办采卖了些贞媛过日子需要的东西,已经是冬月中,过完冬至节贞书便雇好了车,叫赵和与休儿两个将苏氏与贞怡送到刘家庄去。自己并另外两个小学徒在铺子里守着。

因不放心贞书一人顶着,赵和早晨赶去至晚就回了装裱铺。

从此后两人一前一后,一内一外,买画的买画,装裱的装裱,日子过的无言又无语,虽生意红火,心内皆是冷冷清清。

这是他们到京的第三个年头,大年三十吃年夜饭时,除了几个学徒,大人就只有赵和与贞书并王妈妈。赵和又是个惯爱冷淡的,夹了一碗菜并一碗饭,端了上楼去了。几个学徒在外间吃着闹着,贞书与王妈妈两个在内间收拾洗涮着碗筷等,收拾完了回到小楼上,曾经挤满的屋子皆关着门空空荡荡。贞秀仍不知所踪,贞媛与贞怡在刘家庄住着,这里唯一就剩了她一个人。

过年要到十五以后才能开门,贞书呆在小楼上足足读了十五天的书,到了上元节这天实在是闷的头痛欲裂,傍晚吃过饭见人皆往外走着,也欲要到外去转上一转,遂又上了阁楼去找赵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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