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苦笑,拿下他的笔,看向他道:“小王叔,朕要是跟你说,朕娘把你王妃的东西用了一半,你会不会生气啊?”
他看着小王叔,眼睛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德王也傻眼了,过了片刻,他不敢置信地舔了舔嘴,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肯定是在做梦。”
“王叔。”燕帝无奈。
“肯定是在做梦。”德王走到门口,突然回过神来,朝站着的两个内侍挥手,“出去出去!”
内侍们看向了陛下,见他点头,连忙小跑着出去了。
他们一出去,就见门“砰”地一声关了,下一刻只听门内德王大吼着道:“我打死你这个小混蛋,那是你父皇我老哥哥留给我娶媳妇儿用的,你们都用了让我怎么娶媳妇儿啊?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到娶媳妇儿的时候?”
听着听着,就听里头的德王哭嚎了起来,“哥哥,你带我走罢,他们都是些没良心的,我不要照顾他们了,你看看他们干的事,你上来看看啊……”
被他打得鼻子都出血了的燕帝擦了擦呲了呲牙,朝盘腿坐在地上哭喊的小王叔苦笑了一声,道:“朕没有,朕先前不知道。”
“你还说?”干嚎的德王瞪了他一眼,又拍腿喊他哥哥:“皇兄你快出来看看啊!”
燕帝哭笑不得,干脆也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沉沉地叹了口气,与他开诚布公:“封地的事,是父皇给你给的太好了,朕嫉妒,所以是打算收回来,给渭儿。”
那时候他就没打算老用着万家,但确实做了用晏城安抚万家和表妹,还有他母后的打算。
“但后来朕主意变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朕没那个打算了,给你的银库一直封着没动,朕还以为没人有那个胆,但朕错了,是朕错了。”燕帝就是坐在地上,腰也挺得直直的,他双手放在膝上,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德王:“您能再原谅朕一次吗?”
“我不原谅!”德王恨恨瞪他,看大侄子的眼又暗淡了下去,他不满地抽了抽鼻子,“除非你再让我揍一拳。”
燕帝先是一愣,尔后他笑了起来,他这一笑,笑得鼻血都流了出来,不得已,德王扶了他起来,把这一拳留在了以后。
当夜德王没走,留在了正德宫里,去了正德宫后面自他皇兄死后他就一直没进去过的修心堂。
修心堂是先帝以前养病的地方,现在堂中空无几物,只放着供奉他的牌位牌桌,另外在下面的地方放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德王在桌子上看到了朝廷上的奏折,他瞥了一眼就带过,坐在牌位前面的蒲垫上给他皇兄念起了书来。
他王府里也供着他皇兄的牌位,他想老哥哥了,或是杨标觉得他沉不住气了,就让他去皇兄牌位前念书,回忆以前老哥哥教他的东西。
这么多年下来,德王都习惯了用这种方式一个人跟他老哥哥说话了。
半夜燕帝过来批折子,看到了在地上拿笔画图的小王叔。
德王看到他,召他过来,“你过来,这是皇宫的地下图,还有老周家藏的一些宝贝,我该代皇兄交给你了。”
是时候了。
第106章
燕帝不敢相信他眼前所见到的, 他激动得一下子就跪坐在了地上,盯着地图看个不休, 又猛然抬头看向了沉默的小王叔。
德王道了一句:“前朝留下的,皇兄怕你守不住,让我等你能保住自己的东西了就告诉你。”
他看着眼睛腥红的大侄子,淡道:“你说皇兄对我好胜过于对你好,可那是我从小长在他的身边, 他不得不带我……”
他老哥哥不带他, 他就死了,他的活路只有他老哥哥。
“他怎么可能对你不好呢?他把我留给了你。”德王叹了口气, “我怎么可能跟你争, 他就没教过我争,我怎么懂?我怎么能?那是给了我一条命的哥哥,我怎么可能跟他的孩子争,你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他于我是兄似父, 我又怎么舍得?”
燕帝的眼瞳往内紧缩了缩。
德王不再说这些了,他让燕帝拿笔,“来,你再看一遍,我教你怎么走, 呆会这些都不能留,得烧了,我们得记在自己脑海里, 这事你尽管放心,这世上我只教给你一个人,就是以后我的世子我也不会跟他提起半字。”
“小王叔,”燕帝涩然地舔了舔嘴,“朕不是,不是……”
不是那般不信任你。
德王摇摇头,让他不要再说了,“我懂,来罢。”
他都不想说让大侄子一定要信他,反正信不信的又如何?到时候再说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来话说透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他知道燕帝对他有亲情,只是比不过他的母亲和心爱的人他们罢了。
这没什么,人有亲疏远近,他懂,只是他懂得这皇宫里他最亲爱的人早已离他远去了这件事太晚了,也许另一世的他没有小辫子,晚到最后没有了命,说来也是命运使然罢了。
德王想通了,也就豁达了,他专心地告诉着燕帝他手上掌握的最后的那点东西,浑然忘我,燕帝半途抬头看着专心致志的他,想起了那在灯光下对他温言细语循循诱教的先帝……
原来先帝不是对他没有倾其所有过,只是他懂的时间有点晚,在他死去了快十年后,他才知道先帝原来也疼爱过他。
德王到第二天晚上才回德王府,回去后,他在王府给老哥哥备的屋子里抱着他的牌位睡了一觉,睁眼看到杨标,德王朝他的老奴婢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杨标,皇兄说我媳妇儿不错哦。”
杨标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地拿过了他手中的牌位。
德王翻身下床,嘴里喃喃:“娶媳妇,娶媳妇。”
说着提着裤裆就往库房方向钻,喃喃自语不休:“我现在好穷的,不知道府里还有没有好东西。”
杨标在他背后忍无可忍地道:“如厕往左!”
这才记起要撒尿的德王忙回头,提着裤裆朝左边跑去,嘴里惨叫道:“杨标我快尿了,你快去跟小辫子说,我之前跟她的吹的牛是我喝多了,脑子里进了水乱说的。”
杨标不想搭理他,把先帝的神牌摆好后,他看着先帝怔了一会,尔后轻叹了一声,跟先帝道:“就她罢,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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