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小五带着胆颤心惊的莫婶儿端着东西来的时候,就见两人在卷着舌头说怪话,时不时还笑一声,相处得还不错。
先前还担心小王爷生气的莫婶狐疑地看着他们俩,都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宋小五倒是没有太多担心,一般只要是路数正的大家中人待人接物都有自己的基本教养,哪怕只是接待乡野粗夫都会有他的礼数,小鬼再浑,但他可是真正的天生贵胄,欺负弱小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小鬼被他老哥哥教得不错,胸襟很大,根子很正,就是情感上弱智了点,但于宋小五来说也无伤大雅,这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
宋小五过来坐下,给他们分了冰碗,德王止了话,看着他面前的碗又不满了起来:“没有大。”
宋小五淡定地拿过勺,把她那小碗分了一半到他碗中。
德王一下子就又笑了起来,心里甜得跟吃了蜜糖似的,头不由自主地凑近她,想挨着她说话,但被宋小五无情地推开了,拿过了面前的水盆,放到他身后的一张凳子上:“擦擦脸。”
德王转身看看盆,又看向了她,双眼带着乞求。
能不能帮他擦?
宋小五摇头,“自己动手。”
德王翘着嘴,自己去挤帕子去了。
“你先吃。”在小鬼擦脸的时候,宋小五跟王阿宝说了一句。
王阿宝朝她小小地笑了一声,摇了下头。
看他有点不敢,坐在他对面的宋小五朝他笑了笑,但她这一笑,王阿宝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又鼓涨起了红色,宋小五就收住了笑容,温和地看着这个瘦高的同乡。
马儿沟那片的人都不太富裕,越贫穷的地方越封闭,一个人从那走出来,还走得那么远,途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困苦。
出走的人往往无依无靠,勇气会在半途被消耗殆尽,最后存在于心的就只有活下去,受人冷脸和被刁难就是他们的日常,但正是这些为了生存竭尽所能的人,能让人看到源源不断的希望。
宋小五不知道这个小同乡是经历了什么走到燕都的,但他来了,她成为不了他的希望,但她愿意对他温和点。
王阿宝最初离开家乡,不是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家里有地,跟着同村的人一块儿守在家乡刨着那两块地也饿不死,只是小五走之前说过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响,响得久了,他一咬牙,带着攒了几年的半两银子,跟着人去了梧树县干活。
他在梧树县干了两年活,攒了五十多两银子,本可以风光回乡,但在碰到机会后,他入了镖局来了燕都。
他不再是那个初出家乡什么都不懂的王阿宝,也不是那个对小五心存无垢的小孩子,遂宋小五在与他说话,还让莫婶告诉他一些市井常习后,他都听得心不在焉,心里紧张得全身冒汗。
等出了门,他才发现他全身汗湿了,再想起她的脸来,她所说的那些话这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人被送走后,德王不高兴地看着他那给野小子支招,叫他转卖货物挣钱的王妃,“你当着我的面就对别人好,你叫我怎么想?”
宋小五对于争风吃醋这种事隔得太远了,而且对一个从来只有看着人争风吃醋,自己喜欢置身事外的人渣来说,安慰糊弄身边人这项技能她也有很久没有施展开了,有点手生,但也无碍于她哄人:“好一时而已……”
德王眼巴巴地看着她,见她不说了,他急了,“还有呢?”
宋小五笑了起来,广天化日之下,但周围没人,她凑近他亲了他的嘴角一口:“对你才好一辈子。”
德王一下子心花怒放得眼睛放光,正要抱她,却被她拉住了手,宋小五牵住了他,与他道:“来,我告诉你怎么对付你大舅子他们。”
她是不打算自己动手,打算让他们自相残生,相互折磨去。
德王一听,高兴得路都不会走了,笑得合不拢嘴,“小辫子,你对我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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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没两天就又不出现了,但临走之前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他的两个大舅子看着妹妹就躲,宋小五从她娘那里知道,两个萝卜条昨晚回家的时候身上一滩水,说是不小心走错道掉护城河里头了,这把张氏心疼得够呛,但小妹妹可一点也不心疼。
她这天还逮住了二郎三郎,又恐吓了他们一翻。
二郎三郎被她要马上替他们说亲的话吓得不敢噤声,回头两个想当单身郎的萝卜条一合计,打算还是跟妹夫合好算了。
妹妹这条路不好走,还是走妹夫这根线罢。
至于对于这个妹夫,妹妹那可是宠得没边儿了,他只要傻笑一下,妹妹的眼就是瞎的,什么错都能当不看见。
就这样,她还是她不是宠他,鬼才信。
她对付起她的亲兄长来,那可是毫不手软,从不留情。
宋二郎、宋三郎至此已经感觉到他们已经留不住妹妹了。
这年九月,十月宋小五一直都呆在家里忙自己出嫁的事,小鬼没来她也没怎么过问,仅知道他又去了趟封地,忙他封地那边的事,是以十一月等杨标给她送来了一小箱子晏城那边的文书,她看过后,朝等着她说话的杨标道:“可惜了。”
“可惜了?”杨标一时没听明白。
宋小五点头道:“有这决策和担当,能干成的事太多了。”
杨标没敢回话,哪怕心中有所得意,不过等过了一会儿,他道:“就是运道差了点。”
宋小五了解,点了点头,等她再把晏城那边现在的分布图又看过一遍后,与杨标道:“得把你们那位圣上再往上抬一抬才成,我们家的不能压过他。”
杨标笑了笑。
“让他把铁石和新粮拉一半回来给那一位……”
“您这是?”杨标有点怒了。
“不是投诚,既然他走的是亲叔叔的路子,那就一直当一个好叔叔罢。”宋小五跟杨标道:“新相选定了吗?”
“符家不想定陈光仲,还在闹。”说到这,杨标脸上的白眉垂了下来,让他整个人显得老态了不少,“陈光仲这个人,老奴之前也跟您说过了,他私下是主张要把边疆收归朝廷驻守的,等他上来了,到时候不知道他要怎么跟圣上进言,更不知道他会在朝廷怎么疯言疯语。”
他是不愿意主公帮他一把推他上台的,后患无穷,但眼看王妃有这个意思,杨标只得再三重复。
“等王爷回来就让他推他一把,”宋小五跟杨标道:“陈光仲这个人是个有能耐的,现在就让他上来帮着那一位打理朝政,想来一时之间也忙不到我们头上来,等朝廷充盈了,他到时候要是不知道识时务的话,再拉他下马就是。”
宋小五说着朝不敢苟同的杨公公接着漠然道:“这段时间里,杨公公就盯着他一点,我就不信他为相的这段时日,没几个能致命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