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你去睡。”
“送走你我就去睡回笼觉。”应芙咬了咬嘴,手上动作未停,梳好一束发后就拿过了他的冠过来为他结发。
她专心束发,不再多言,宋鸿湛已很久没有与她有过这般安静又亲近的时候,等她把发束好,他起身后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的眼满是柔和,“辛苦你了。”
“哪儿的话。”他客气,应芙心里反倒难受了起来。
又见他揭开盖杯一气把一碗茶喝了下去,朝她点点头就往外走,她慌忙跟了上去送了他到门口,等他走后回来的途中,碰到撤杯而下的奴婢,她拦了人下来,把杯子拿过来,喝了那满碗茶叶里残留下的那点苦涩至极的茶渍。
茶苦,连同她的心也变得发苦了起来。
原来她的大郎也不是无坚不催,他有疲于应付的时候,只是这些他不跟她说而已。
应芙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其实他以前也有跟她提过几次“让他歇会儿”的话,但她都没有听进心里,她想的是他想歇会儿,可谁让她歇会儿?她为这个家竭尽所有,得的只是“他想歇会儿”的话,他这是要置她于何地?
他不让她满足,不让她痛快,她怎么可能让他痛快?
只是夫妻啊,要是这么算帐,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应芙到现在,才算是真正明白她的母亲跟她所说的那些话个中的意思——握得越紧的东西,消失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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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鸿湛出门到了皇宫前,天色还没亮,宫门还没打开,他的轿子一到就被吏部的几个与他交情好的下官围住了,一下去户部那边不少人越过中间的兵部给他打招呼,不多时,在兵部就职的三郎宋兴盛就到了,在兵部后面跟他拱了拱手。
宋鸿湛朝弟弟点了点头,回头跟吏部的人小声交谈了起来。
六部现在以户部为首,这还是他父亲为户部尚书时争来的,现在国库皆握在户部手中,功德也是他们在做,以户部为首的情况几年内不可能有所改变,吏部评核官员,尤其是有关于户部官员的情况都得慎之又慎,尤其户部有不少皇帝自己的人暗暗在跟宋家人对着干,宋鸿湛一来要保自己人不让自己吃亏,二来又不能得罪圣上,他目前为止都是暂且按兵不动,见招拆招,他头上还压着一座是圣上的人的吏部尚书的大山,是以有关于朝廷中的每一件大小事宋鸿湛都得做到心里有数,就怕人借题发作而他一问三不知。
他跟其父总是笑脸迎人,长袖善舞与谁都交好的处世不同,他是个不爱笑的,但他是个活宝典,每个人他都记得清楚,每个人身上的事他也略知一二,比起喜欢装傻避重就轻的宋大人,这位只要事情找上门来总会给出个解决办法的小宋大人就要比他父亲那老滑头讨人喜欢多了,是以哪怕是吏部尚书也对这位比起其父诚恳众多,能力杰出的下官很难有厌恶之情,没有过多压他的心思。
这点燕帝都拿他们没办法,嫉恶如仇但唯贤是用的吏部尚书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人是孤臣谁都不怕得罪更不怕死,这也意味着他谁都不讨好,宋鸿湛入了他的眼,燕帝要是说什么,到时候被吏部尚书喷的人就是他,不是宋大人了。
臣子太孤太独,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比起像宋大人这种喜欢把自己弄搞枝繁叶茂的臣子,燕帝还是喜欢像他的吏部尚书这种他自己死了,全家就没了没有后顾之忧的孤臣。
这头宋鸿湛来了片刻,左右上下都打过招呼,吏部尚书杜唯就来了,宋鸿湛忙上前跟他见礼。
杜唯见他脸色有点不太好,关心了下属一句:“注意点身子,这当头可不要倒了。”
皇后寿诞在即,吏部身上的事没有礼部户部多,但也不少,杜唯还想趁此时机立立威,警告下那些以公图私的各路官员。
礼部是德王的人,他这个下官是德王的舅兄,去礼部要名册好拿得很。
杜唯以前厌恶这些裙带关系,但这些关系办起事来是真好办,太省事了,他用多了还是有几许厌烦,但不得不无奈接受,一道同流合污——若不如此,什么事都干不成,他只能再回东山老家一家种田挑粪。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谨记。”宋鸿湛朝杜唯欠了欠身,低了低头。
他恭谦,又是立过实功的人,杜唯也就起初因偏见给过他阵脸色看,现在已不给了,他抬手拍了拍下属的肩,转头一看回头道:“你爹还没来?”
宋鸿湛摇头。
“等会儿圣上要是问你爹话,你就在我后面装哑巴,千万别出头。”这宋大人又给德王府送东西,圣上恼火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还送,也是不怕死,杜唯怕这君臣两人之间不停歇的战火烧到他吏部来,打算只要宋家这个大儿子在他位下一天,他就要把他拉开一点。
像宋侍郎这样能把他吩咐下去的事不是当天就是隔日就能办好的下属太难找了,眼见他几年都办不好的事可能一两年就能办好,杜唯就顾不上讨圣上欢心了。
他是专程出山治国的,顾本就好。
“是。”几次加持恩科让朝廷能人辈出,这位被请出山就任吏部尚书的杜大人是难得堂堂正正的磊落之人,他重视宋鸿湛,宋鸿湛对他也不含糊,自己给这位大人办事也管住了下面的人给这位大人使绊子,上峰下臣日渐相处融洽,这是宋鸿湛上任来的意外之喜了,连宋大人都因此道了一句他们宋家人的运气着实不坏。
果不其然,等宫门一开上了殿,燕帝听完禀报没多久,就把宋大人提溜出来指桑骂槐了。
无辜的宋大人被骂,等燕帝说完他怎么时间多得还有空关心嫁出去的女儿后,他抬头唯唯诺诺地问燕帝:“若不,罚微臣上内阁当值半月?”
他天天呆在皇宫外围不回家,这次圣上该满意了罢?
燕帝当下就冷漠地调过了头,叫出了之前有事要奏的符简,“符相,奏。”
符简赶紧出列,说起了朝廷大事,冷晾在一边的宋大人无奈,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躬着身被罚着驼腰。
他一把老骨头了,圣上也不对他好一点,装装样儿都不愿意,难怪女婿一说起这个大侄子就要哼鼻子,是太不像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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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五月上旬的生辰,这时春末的天气已有些发热,可以全然剥去冬日厚重的衣装,于妇人来说打扮的好时候到了。
德王府的针线房给德王妃送来了前去参加宫宴的礼服,礼服按王妃的吩咐做得轻巧,工匠重新打的礼冠以缕空为主,因此衣裳礼冠显得尤为花俏,宋小五这一试戴出来,还真有点九天上的花仙女下凡的气势,连小世子看了都鼓着眼睛看着他母妃不错眼,还不断吐咽口水。
花豹们难得给德王妃面子,围着衣裳散发着香味的德王妃坐了一天没动,只是它们有心卖乖,它们生的崽子太闹,没有多久就被德王轰了出来,连带小世子也被轰了出来,只剩德王一个人在殿内故作正经地跟德王妃献殷勤,非说自己今日雅兴大发,需要安静给王妃娘娘作画作诗。
他一本正经,宋小五就由着他去了。
她这边看效果不错,让针线服另赶做了一套,给皇宫里的皇后送去了。
皇后很久都没穿戴过这等鲜艳俏丽的衣物,她先是看了看让人收了下去,笑叹道:“我还缺一身衣裳穿不成?难为王婶有心。”
但等到下午想起,叫人拿过来试穿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突然肖似了少女时候的自己,心中五味杂陈的皇后沉默了良久才叫人把衣裳褪去。
服侍的女官见状,把衣裳收到了娘娘日常穿戴的箱笼里。
德王婶有点好的东西还念着她,于面子皇后也要回礼,就自己走心挑了些能得德王婶喜欢的东西去,其中包括了圣上已派卫队前去海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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