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标。”德王又道。
“在。”
“我想把今年朝廷给我养城的粮饷推了,”德王朝一脸死白,面无表情的杨公公道:“往后都不要了,你看如何?”
杨标良久都无言。
德王陪着默然,没有逼他。
许久后,杨标方开口:“您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那本是皇兄赐给我的特例,我那两个王兄就没这个福气,我现在也有十八了,也应该不要这份供例了……”德王说着,声音小了点,但眼睛定定地看杨标没放,“要是再多养几年,给的多了,怕是更不舍得放手。”
尤其等他把晏城打理好后,牛羊遍地、马崽子到处都是的晏城,怕是会更招大侄子的喜爱,到时候,他们叔侄俩就要闹得相当难看了。
之前光换一个越家主将,大侄子都对他笑得皮笑肉不笑的,那是德王从来没在他侄儿脸上看到过的笑,那一笑,把德王本来还犹豫混沌的脑袋直接笑了个清醒,才彻底跟自己承认,大侄子可能是没想着放他去他的封地,把宴城交到他手上的,就是能交到他手上,大侄子可能也会想办法把晏城收回去。
哪怕那是他的父皇亲口当着文武百臣,赐给他的王叔周召康的。
“您说的是,”说到这,杨标脸色才好一点,道:“那依您所言。”
德王点了头,“就是这几年我们要难点,将士那边少了朝廷的供给,我们是一定要往下压他们的俸金的,没了以前的好处,想来军营到时会闹起来。”
并且会闹得很凶。
“是,”杨标没否认,“不过祸福古来皆相依,闹归闹,留下的才是能留下来的……”
闹得凶的,要走的都是圣上和别处的人。这事杨标也是迟早要动的,至少在他死前他是拼尽一切他都要把这些晏城的钉子弄走,他之前一直没动,是怕他太狠了,让圣上起了戒心,对他提早动手。
现在由他的小主公亲自出面动手,就要比他出手好得太多了,小主公动手是名正言顺,圣上就是不喜,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而他动手,那就是逆主叛国反谋之罪了,就是能成事,杨标也不敢肯定他死后圣上会不会借此名目打压他的主公,让他的心血功亏一篑。
“都是事啊。”德王想着这后面他要做的事情就头疼,又仰起了头看着上面的小辫子喃喃道:“这等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娶你归家?”
说着,还嫌说话不过瘾,他还朝她嘟起了嘴,“呶呶呶,啵……”
他那样子,难看得杨标不忍卒睹,一眼都不想多看,抽搐着嘴角别过了脸。
真该让那一位看看他此时的嘴脸,想来看过后,就是他哭得惊天动地再怎么会闹,她也肯定不会答应这个浑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为诸位写的小剧场:
德王与德王妃成亲后,天天缠着她亲个没完。
有一天他醒悟了过来,朝吻技高超,次次把他吻得神魂颠倒,神智全无的德王妃怒吼:凭什么我天天对着画像亲你,都没有你亲我这么厉害?说,你还亲过谁!你说啊!你说啊!
只想静一静的德王妃一脸冷漠:……
第83章
宋小五与宋老太太的见面, 平常得就像当年宋家在青州,带着宋小五到青州城祖宅拜见老太太一样, 一个人叫了声祖母,一个人点头“嗯”了一声。
倒是英婆见到宋小五抹了泪,不过要朝她说话的时候,老婆子被老主人瞥了一眼就禁了嘴。
宋小五也当没看到, 就是等父母兄长们与老太太见过礼,她上了马车与老太太坐在一起, 也没问过英婆要说的话来。
祖孙俩直到进城后, 老太太先开了口,这才交谈起来。
“那老婆子要是朝你告嘴,莫要听她的。”老太太木着老脸,她明显比宋小五离开青州那一年老了不少, “我把宋家的家底交给你大伯那两口子了,话我也跟他们说死了, 以后他们是死是活我不管,你也别管。”
拿钱买个清静身,值。
“嗯。”宋小五自然不管,她掀了掀马车的帘子, 见外面老太太带来送终的宋晗青骑在二郎哥的马儿上,刚才胆怯得不敢正眼看人的小孩儿这时候总算胆子大了点起来, 敢张眼小心四处打望了。
她放下了帘子,回头跟老太太说:“我那头替你攒了点,不是太多, 就二千两,你先拿着放在手里。”
“我不是朝你讨钱,”老太太眼一瞪,整张阴戾的脸又显得阴沉跋扈了起来,“我还少你那几个钱?”
老太太这辈子,这张嘴里是很难吐得出两句能听的话来了。
“你少不少的,我懒得管,我给你的你就拿着,”宋小五漠不在乎道:“要不接你来作甚?”
“我还养得活自己,我又不是穷叫化,用不着……”老太太还要说横话,但说到此时,看着孙女那清澈的眼,她止了嘴里的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过了一会儿,她方勉强道:“你看着办。”
“路上可好?”宋小五点了点头,问了她一句。
“好得很。”
“瘦了。”
“哼。”
“到家了吃点稀的,泡桶热水好好睡一觉。”
倔老太太抿了抿嘴。
等到了宅子,宋家的仆人已经带着买给老太太的两个仆从把吃的端了上来,不多时,又跑来说水准备好了。
宋韧和宋家的儿郎们还有事,把老太太送到告了个罪,跟镖局的当家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宋张氏带着人卸老太太带来的马车,自家托镖局运来的东西,就由镖局当家的跟着老莫叔去家里卸了。
宋小五则照顾着老太太和宋晗青,宋晗青有点胆小,见到乍见陌生了许多的堂姐他都不敢说话,羞怯得很,宋小五让他坐到身边,看夹给他的菜他都吃了,胃口不错,就又拿了两个碗过来,一样夹一点到里头放在他跟前,省得他害羞不好意思夹菜。
宋晗青吃了一半,才看到堂姐给他放的两个碗,油的荤菜就放在同一个碗里,不同的素菜也是也放一个碗里,吃到嘴里是清爽的。他这一发现,眼眶就热了,心里酸甜苦辣皆有,就好像为着来燕都所吃的所有苦都有了回报一样,他心头酸疼酸疼的。
宋小五见小孩儿吃个饭都把眼泪吃出来了,默不作声地看了两眼,没有说话,转而对没什么胃口的老太太道:“吃一碗粥,等会还要吃碗安神驱邪的药,那个伤胃,肚里得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