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道人朝他躬了躬腰,抬头朝德王妃看去,又躬了一下,“王妃。”
“我回去想想。”
“王妃!”德王转头怒斥。
宋小五安抚地牵了他的手,朝天机道:“这事我确实不知,回去想想,大多是想不出明朗来,既然不知,多做准备。”
她跟德王道:“晏地粮种,让出一半。”
“小辫子!”德王这次又是满脸通红,不过这次是气得。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话是她说的,她做就是。
宋小五没有舍己祭青山的意思,按她现在的野心,她更愿意活着好好给青山多种几棵树,给青山多安排点后路,多做一点他人做不到的事情,这才是她的价值所在。
但她的野心再大,大不过天,大不过地,大不过黎民苍生那一条条人命,她终归有一天会死,那些活着的人生养的子子孙孙,那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我信你。”宋小五朝天机说罢,回首,“无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请。”前面天子等着起驾,天机道人本无太多时间说话,德王妃一提出要走,他挥手相送。
德王气着下的车,回去的时候更是气得眼睛连连翻白,一路绷着脸无言,双手背在腰后不扶人,他不扶,宋小五便去就他,挽了他的手,德王躲了两下没躲过,朝她不断飞眼刀子,鼻子哼了又哼,还没到车辇,就忍不住道:“他们连环逼迫,你往日最不喜这些心机,今日怎地就纵容他们来了?”
宋小五浅浅抬头,看了看伞外飞落的白雪,回首看他,“老天给脸,我们便回馈一二罢。”
这样一想,老天爷今日可没有劈电降雷吓唬人,天机也没有使太多心眼,反而顺其自然……德王的脸色好了很多,等上王府车驾前,他顿足往前面的龙辇多看了几眼。
他以前想扶持侄子成为真正的至尊霸主,等他真有所成的这天,他们注定要成死敌。
一山不容二虎,皇家无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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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王府一行人回了德王府。
冬日天黑得很,他们回王府的路上挂了不少红灯笼,正月过年的喜气冲淡了漆黑,行至一截,遇上巡逻的护城官兵,看到德王府的马车,他们纷纷下马,笔直地牵马持枪而立。
听到外面有巡逻兵,带过兵打过仗的德王掀起车窗,让世子探头,“世子,看看。”
世子探头出去,犹豫了一下,朝他们挥挥手。
马车急驰而过,世子只看了那些如松柏一样在雪地站立的官兵几眼,他们就成了身后的风景。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我,世子想着,抬起头,看向父王:“寒日巡城,恁是苦辛,可让管家给他们送些姜汤水祛祛寒气?”
这是学我?德王欣喜,摸着他的头,“不可。”
“为何?”
“那是圣上的兵,不是我们的,不可笼络。”
世子一脸若有所思。
“这于我们,于他们,都没有好处。于我们,是笼络皇帝将士,于将士,则要被人怀疑二心。”
“那哪天成了我们的兵……”就好了。
世子的话未完,就被他父王握住了嘴。
德王拦着世子的嘴,掉头无辜地朝王妃眨了眨眼。
王妃这厢闭眼假寐,不过她嘴边有抹淡笑。
“王妃,这可不是我教他的。”德王凑过去,无辜地道。
眼看狼子野心掩不住,儿子都随他,有点着急。
宋小五睁开眼,看向他怀中的世子,心里叹了口气。
世子还小,只不过贫穷的老百姓家中尚无稚子,何况处在权力利益漩涡中央的接班人。
告知他世事的残酷,教会他生存的能力,才是对他的负责,是以王妃偏首,侧过身子头枕着他的肩,合上眼,搂紧了怀中的北晏与他道:“多教点。”
她的一双儿女,她都不会让他们天真几年,身为她与德王的儿女,可以说是他们的不幸,也是他们最大的幸。
他们注定终生与懦弱软弱无缘,但因此他们能见识把握更广阔的天地。
“诶?诶。”德王诧异,诧异过后,就笑了起来。
他没有一个仁慈心软的王妃,儿女也没有一个仁慈心软的母亲,他不知儿女长大了会如何看等他们的母亲,但德王知道,他终其一生都会敬佩爱慕这个女人。
初三这日上午,德王府的大门打开,数辆马车驶入晏街,前往宋府。
宋府那边收到消息,提前打开了大门,德王府的马车驶进去后,宋宅两边前后的邻居一等下仆打探消息回来,急差下人备好礼,打算去宋府拜访拜年。
已拜过一次了的,打算拜第二次。
已出门走亲访友的老爷,主母下令,下人满燕都找人回来。
宋府的邻居家中热闹了起来,宋府这边三兄弟皆回了父母处,德王一府入门,是三兄弟在门口迎的。
趁没入后院见母亲等,宋小五跟大郎道:“备了几箱纸墨,你差人抬到父亲书房去。”
大郎顿了一下,答应了,一听闻姑姑说是王府管家在后面卸车,他没差人,而是自己带人去了。
宋小五则和德王儿女去往了在客堂等候他们的父母兄嫂,还有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