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辛悦拦住她,“我不是很想去。”
王婷婷疑心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不想去?不去秋游,还得来学校上自习,你脑子抽了?”
“我……”辛悦看着周围人投来的“你想不开”的目光,顿了一下,“有恐高症,不适合去乐园。”
蒋旭辉掉过头来,又开始好为人师:“乐园里又不单单只有过山车、跳楼机,它还有其他不惊险不刺激的项目,你可以去玩旋转木马、开碰碰车,等等等等。”
他从桌肚里抽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给你。”
辛悦接过:“是什么?”
蒋旭辉:“我连夜做的嬉戏谷的游玩攻略,全方位无死角,高人气项目一网打尽,你瞅瞅。”
“你慢慢瞅吧,”王婷婷直接在表格上填了辛悦的名字,“必须去,不然谁陪我玩?”
她手握圆珠笔,直指石磊,“去不去?不去就划破你的脸!”
“你问周加弈,他去我就去,”石磊不受她的威胁跟恐吓,“他要不去,我两就趴教室里睡一天,等你们晚上回来上自习。”
“嘶——”王婷婷倒吸一口气,“你们这一窝子什么情况,一个个都不愿出去快活?”
背后突如其来的安静提醒她课间时间临近结束,一回头,政治老师进来了。
“等下课我再来。”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讲新中国初期的土地承包制。”
“哎,”辛悦碰了碰周加弈的胳膊肘,“去吗?”
“不想去,但也不排斥,”他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在课本上划知识点,“要是到最后,全班就剩我跟石磊了,那就随大流一起去,我们无所谓。”
“哦。”
“干嘛,”周加弈偏脸看她,“你真不想去?”
“不想。”
“所以,你希望我跟石磊也能不去,这样我们三个就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力量,不至于势单力薄到被班长强行要求出行了,是吧?”
“……嗯。”你不是周加弈,你是周半仙,轻而易举就戳破我的小心思了。
周加弈还要说什么,一抬头督见政治老师警告的眼神,当即乖巧闭了嘴。
辛悦看着书本上的两样东西发呆:蓝色圆珠笔,钢尺。
刚成为同桌时,石磊第一次见辛悦从笔袋里拿出钢尺,差点在课堂上惊呼:“你划线还用直尺?”
下课后,他特地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然后回来告诉辛悦,“我看过了,全班就你用尺子,跟小学生一样。”
辛悦就喜欢用钢尺,她极度讨厌——整齐划一的印刷体下有一道道波浪纹,歪歪扭扭长得跟跟蚯蚓一样。
太影响观感了。
周加弈评价,强迫症。
没错,辛悦有强迫症,还是晚期不可救药的那种。她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不按照这个标准来就浑身不自在,心里毛毛的。
也可以称作,矫情。
她拿着钢尺轻轻敲打书本页面。
上个月爸爸在县城买了套商品房,明年春天可以拿房,他把一堆图纸拿给辛悦看:“年后装修,你想要什么风格?”
辛悦喜欢两种装修风格,金属风,和原木风。
金属风肃杀冷感,原木风温暖宜家,两者截然不同。
政治老师音量上去两个点:“有关土地的归属权问题,来同学们,后面的话是重点,划下来。”
归属的属,也是金属的属。
要不就金属风,暗色调,黑白灰,帅。
可原木风也不错,很日系,再弄个榻榻米,往上一躺,分分钟就是夕阳下奔跑的樱花小姑娘。
纠结。
我既矫情又纠结,还很悲观。
爸妈呢,乐天开朗,积极向上,相信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开开心心才是真。
他们这样的性格却生出我这样的女儿,只听说过负负得正,这正正得负还真稀奇。
视线里出现一只手:“修正带借我涂涂。”
辛悦走了神,鬼使神差地用钢尺重重敲了下那只手。
“哎!”周加弈疼得下意识喊了一声。
讲台上的老师、周围的同学,立马往这边看。
辛悦瞬间回神。
周加弈往被敲的手背上哈气。
她手里还紧紧握着凶器。
“认真听讲,不要觉得自己期中考试是全班第一,或者文科成绩名列前茅,就可以上课打闹了,”政治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学习,要戒骄戒躁,高中的路还长。”
全班第一,周加弈。
文科成绩名类前茅,辛悦。
这跟直接点名没区别。
辛悦把头低下来,丢人。太丢人了。
周加弈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得半点不害臊,还面带微笑地和看热闹的同学对视。
“你打我干什么?”下课后,周加弈把被敲的手背伸到辛悦面前,“伤筋动骨一百天,赔。”
辛悦还沉浸在课上的尴尬里,她拿着钢尺没好气地问:“赔你什么?要不我也给自己来一下?”
“别别,”周加弈夺过钢尺,扔到自己课桌上,“你这尺子纯不锈钢的,打人是真疼,打我就算了,你别往你自己手上招呼。”
辛悦揉了揉眼:“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当时在发呆,一不留神就……”
“我知道,没怪你,”周加弈把钢尺放进他自己的笔袋里,“要真觉得把我打疼了,就把尺子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