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样?”辛悦反问。
“看着一堆衣服犯难啊。”
“那倒没有,”辛悦看着镜中的自己,“反正外面罩着校服,内衬随便穿。”
“那要不,”周加弈看着辛悦不知疲惫地把床上的衣服挂进衣柜里,然后又从衣柜里拿出另外几件,周而复始,便给她出主意,“今天还穿校服?”
“校服?今天又不去学校,为什么还要穿校服?”
“那你到底要穿什么?”
“在挑啊。”
周加弈被彻底打败了。
拜佛(一)
等辛悦历经无数个纠结后,终于准备妥当出门时,周加弈已经在地板上盘腿而坐得快入定了。
“最后一步,挑一双舒适的鞋,”辛悦合上鞋柜,“gogogo。”
周加弈把辛悦往门外拖:“快快快,石磊姐姐这会就等着佛祖的指点了。”
“松手,我还有一只鞋趿拉着呢!”
公寓一楼大厅,辛悦半只脚才踏出自动门,铺天盖地的热浪就迎面而来,差点没把她一巴掌拍回去。
“今天是六月初还是七月末?”辛悦回头看向大厅屏幕上的天气报道,“39度,还无风,又闷又热。”
周加弈在门外唰地一声撑开了遮阳伞:“走吧。”
等了两秒,背后没动静。
转身一看,辛悦还扒在门口不动。
“悦悦?”周加弈提高了点音量。
“就来。”辛悦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一眼空调的风口,做了个抓东西的姿势。
她快步出门,钻到伞下。
“别走这么快,要出汗——”周加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垂眸看着辛悦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干嘛?”
“空调口那接来的最后一捧凉气,”辛悦轻轻拍了怕周加弈的皮肤,“舒服吧?”
她外面套了件藏青色的衬衫,深色的袖口下露出小半个白皙的手面。
周加弈在一瞬间的愣神里,想起了某次月考中有这么一段散文:
诗人的那颗心,在这贫瘠又荒芜的戈壁滩上,开出了一朵雪原的小白花。迎着风,向着光,它开在正东的方向。
“车来了,”辛悦迈了一步,走出了遮阳伞的范围,她又退回去,“你被热傻了?”
周加弈乍然回神,他握紧伞柄:“走吧。”
工作日,又是不上不下的这个点,公交车上寥寥没几个人。
辛悦和周加弈坐在倒数第二排。
站点没什么人,路上也是,车开得很快,窗外的风景迅速往后面倒退。
连带着枝繁叶茂的梧桐。
辛悦靠着窗,默默数到了第六十三棵路过的梧桐。
公交拐弯的时候没有减速,辛悦被车身带偏了一下,碰到了周加弈。
他们的胳膊紧紧贴在一起。
只隔着一件薄薄的衬衫。
谁都没有撤回手臂。
微微颠簸的车厢,寂静无声的车厢,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车厢。
左边是梧桐,右边是周加弈,头上是冷气,没有炙阳的烘烤,这一刻,才是最好的夏天。
“热。”辛悦站在站台下的阴影里,恋恋不舍地望着离她而去的公交车,委委屈屈地说,“我的空调不要我了。”
站台旁边就是拾级而上的台阶,走到头景区大门也就到了。
周加弈来过这儿,是为给他奶奶祈福。
站台离台阶也就十来米远的距离,没几步远。
周加弈还是撑开了遮阳伞,稳稳地悬在辛悦头上:“走吧。”
公交车很快消失在辛悦的视线里。
路的另一头,又一台公交车慢慢减速,向站台驶来。
“叮!”门开了。
辛悦贪婪地享受着趁开门间隙从车厢里跑出来的丝丝凉意,瘪着嘴问周加弈:“我要是现在跟它再回去,你会生气吗?”
“不生气。”周加弈一动不动地举了半天伞,肘关节有点僵,他换了只手,“但是,菩萨应该会生气。”
“会吗?”辛悦眼睁睁地看着司机师傅摁下关门按钮。
“如果我是菩萨,我会生气,”周加弈把辛悦往伞下拉,让出阴影位置给其他乘客,“念叨了一晚上要来参拜我的人,竟然因为嫌热,到门口了又折回去,假虔诚。”
“哼,还好你不是菩萨,人家菩萨才不会这么小气呢。”辛悦嘟囔道,跟着周加弈的步伐往台阶那走。
才走两步,又摇摇头,“不对,你要是菩萨就好了。”
“为啥?”周加弈把辛悦揽到左边,这样就能更大程度地替她遮挡住从右边照过来的炙热阳光。
“那你就能给我开后门了,”辛悦脸上挂着轻快的笑,“保佑我数理化三门科门门优秀,可以比肩语英史。”
“那不行,菩萨的爱要雨露均沾,不能搞特殊化。”
“我在你这不特殊吗?”辛悦对周加弈的回答颇为不满,“多照顾我点怎么了?”
周加弈就笑:“行行,多照顾你,只照顾你。”
“嚯,”景区门口,辛悦不由感慨了一声,“今天寺庙是不收门票吗,黑压压的全是人。”
周加弈收了伞:“今天高考第一天,肯定会有好多家长来给自家孩子祈福的,临时抱佛脚嘛。”
辛悦凝神细听。
果不其然,旁边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在交谈中,三句话不离高考和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