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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远客】
松月镇位于京畿道以南,属文升县管辖范围之内,虽然毗邻帝都,但周遭山路崎岖,官道未通,又是个巴掌大的地界,平素少有闲人往来,倒称得上安宁僻静的所在。
平旦方过,公j长声嘶鸣,不少人家已然起灶生火,朦朦天se下,袅袅炊烟中,就此拉开一日忙碌的序幕。
木轮碾过砂石泥地,一辆马车沿着蜿蜒小道缓缓行进。
经过一座青柳环绕的石桥时,马夫便伸手指向东面,回头朝车内之人说道:“祝相公,咱们快到啦,你瞧,那里有座亭,叫八鹊亭,过了亭,前面就是松月镇了。”
时值深秋,马车悬了一面厚实布帘,用以隔绝冷气。他听见里面发出些许模糊响动,似乎有人正在细语交谈,而后一只手掀开车帘,一切都又变得清晰明朗:“太好了,总算到了。”
说话之人是名年轻男子,穿着京城时兴的圆领窄袖袍,头束平头发巾,宽肩阔背,浓眉挺鼻,一双眼睛大而黑亮,此刻微微噙着笑意,瞧着很有些儒士的斯文气。
男子顺着马夫所指方向望去,但见远方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晨间雾霭氤氲腾升,覆向葱郁山林,笼住坐落其中的屋檐瓦舍。那里正是此行目的地,如今愈发临近了。
“可不是,三天两夜的车程!”马夫挥动手中细鞭,吆喝坐骑加快前行,淡se暖气在他嘴边迅速逸散,“两位早上还没吃饭,肯定饿了吧。镇上的刘记挂面卖得最好,待会我带你们去尝尝!”
男人闻言点头,谢道:“有劳陈大哥了,这一路上都托你打点周全,实在费心。”
“哪的话!你们出钱雇佣,那我肯定要把事情办妥才行,再说搬家可不是件容易事,高门大户里的尚且人慌马乱,何况是你们这样的小夫妻呢。”
车夫陈五同样报以大笑,气氛融洽。
二人寒暄几句,待要继续说话,车厢之内忽然传来一阵低低咳嗽,于是布帘被迅速放下,男人的声音隔在里间,重新含混起来,听不真切。
“可是吹着风了?手这样冷,来,我给你捂捂……快到镇上了,一会咱们下车走走,就不会x闷了,这会你先吃两颗蜜饯压住……”
作为男子而言,这位祝相公实在絮叨了些,不过言谈之间流露出十分关切心情,想来对于身边伴侣极为看重。
今次的主顾是对夫妇,坐在车厢里另一人便是祝相公的妻子,据说身t不好,需要乔迁至一处清净所在好生休养。夫妻二人兜兜转转,终于选定了松月镇,预备长久定居此地。
或许有着身为nv子的矜持,这位夫人很少露面,只在途中偶尔下车透气,戴着青纱帷帽,遮挡严实。而祝家相公总是随行在侧,时时与她耳语逗乐,缓解旅途疲累。
当真恩ai呢。
陈五忍不住侧耳感叹,他做了三十余年车把式,往来山川千里,见过形形sese不少客人,最喜欢接待的还是这类年轻夫妻。大抵新婚缘故,他们总是格外情深,成日腻歪一处,不肯分离片刻——因而在遭逢厄运之际,更易崩溃绝望。
他的呼x1陡然加重,t内燃起一gu邪火,烧滚脏腑,迫使他俯下腰身,伸手探向下方木軓。
当触碰到夹层缝隙时,陈五连忙蜷起双指,g住内部铁环,将那藏在其中的砍刀慢慢地、慢慢地朝外拖出。
铁质锋刃蹭过挡板,发出稍显粗糙的摩擦响声,好在车马行进速度很急,上下颠簸,轱辘不断,一时倒也听不出什么端倪。
是时候了,过了桥就动手。
他紧紧攥住刀柄,顶端铁质环首在经年的摩挲中愈发圆润。脑中开始接二连三浮现青白se的nv人脸庞,一个一个ch11u0地倒在草地,尖叫着、哀嚎着、挣扎跌滚着,被他扼去所有声响,最后一动不动了。
陈五眯起眼睛,来回观察四周环境,心里盘算起应该把尸t抛在哪片树林隐蔽,又想这姓祝的身强t壮,处理起来很费一番功夫,到镇上后得多添两碗卤r0u浇头好好补充t力才行。
其实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仅是雇佣关系,祝相公出手大方,为人和气,整趟旅程没有起过半分口角,之所以选择如此极端行径,全因私yu作祟。
有时惨案发生,其实不需太多苛刻条件,一点嫉妒足矣。
陈五家境贫寒,父母早亡,孤身飘零,至今未曾娶妻生子,旁人见他踏实,有意说过两次媒,只碍于他常年奔波在外,又无房无地,到底没有姑娘肯嫁。然而陈五毫不在意,他自有一条发泄途径,那就是劫杀年轻夫妇。
通常他先断掉雇主手脚,人不至于逃得太远,方便随时逮回,而后当着丈夫面前jw他们的妻子。他热衷于凑近观察那些绝望面容,听着惨叫咒骂混合求饶,总令他产生奇异的平静与满足,好似借此足以慰藉半生的困苦潦倒。
对于杀人掠货一事,他算驾轻就熟,却自认为不是个图财害命的恶盗。
不过是个坏毛病罢了。陈五想。
况且恶习已经很久没有
', ' ')('发作过了——他今年四十有八,上了岁数,动作难免迟缓,早不适合与人搏斗,加上近年时局稳定,皇帝严令整顿各州治安,陈五不得不来回辗转流离多地,躲避官府追查。风尘奔波中,早就歇了犯案心思。
不久之前,陈五跟随商队抵达京城,在驿站碰上这位祝相公正在租车,因他曾往返松月镇几次,熟悉路况,故而一道陪同引路。
原本只想当做普通差事完成,可等对方牵着妻子坐上马车时,他还是不由自主想要握刀。
顾虑到自身年纪与将来颠沛生涯,陈五不愿铤而走险,万一不慎失手留下活口,恐怕再无安生日子,因而他尽力表现正常,就像对待普通客人那般热络周全。
期间他曾跟随祝相公搬运行李,只觉物件甚多,且都沉重异常,其中有几个漆墨箱子最为特殊,夫妻俩个似乎对此颇为在意,用了三层软缎严密包裹,生怕路上有所磕碰。
想来里面存放了相当贵重的财物,所以如此小心翼翼。
……年轻、富有、ai护妻子,这样的人生一定和美顺遂吧。
陈五暗中打量着对方面孔,心火愈发炽烈,恶意更似野草疯长。
他时不时看向脚下藏刀位置,反复怀念利器劈开筋骨的触感,在忍耐中煎熬度过了两天——直至车厢内传来nv人那声咳嗽,杀意终于顷刻爆发。
仿佛冬眠毒蛇嗅到腥气,yuwang顺着y冷巢x一路攀爬,急不可耐地想要大啖血r0u。
陈五把刀掖进衣袍,仔细藏好,再悄然挑起布帘一角,透过缝隙朝里窥探。
车厢无窗无灯,光影晦暗,依稀可以瞧见两道人影坐在末端,头抵着头,正相互依偎,姿态亲昵。此时nv人摘下帷帽,露出原本容貌,由于距离关系,陈五看不真切,只觉她的皮肤极白,莹莹泛出微光,实在罕异非凡。
啊,难怪祝相公如此上心。
寒风急速掠过耳畔,他的身t开始发抖,呼出的雾团逐渐浓重,手心却烫得几乎握不稳缰绳。陈五感到久违地兴奋起来,但这一切变故并非由那殊丽nv子所引发——对他来说,所有的美丑胖瘦都不重要,她们只是一个符号、一种象征,作为可以泄yu的容器存在而已,用完就可以随意破坏掉——他是为即将由自己引发的残酷而战栗。
前方八鹊亭地势特殊,那里有一处小小坑洼,平日往来倒无影响,只是眼下车马行进速度过快,自然会发生剧烈颠簸。
陈五心底清楚,对方年轻力壮,万万不能正面冲突。所以他预备冲过洼地,引发磕碰,藉此将祝相公哄骗下车,趁他帮忙查探路况之际,再施手段进行制服。甚至不需去主动攻击,只要能把刀架在他妻子的脖颈上,依这二人恩ai程度,想必祝相公自会对他言听计从。
之所以如此笃定,当然是有前例,他曾在一趟生意中抢先挟持过一个nv人,而那nv人的丈夫见状,居然真的彻底放弃抵抗,只求能给妻子活路。
车轮向前滚滚疾驰,碾过那些亡者们的哭嚎之声,八鹊亭近在咫尺。
陈五默默估好距离,掐准时机,猛一挥动马鞭,击在马背之上。
伴随一阵刺耳的长声嘶鸣,马车不可逆转地跌入坑洼,复又跌跌撞撞冲出,险些侧翻路旁。
陈五原想借势将人甩出,熟料一番震荡下来,车中不仅未有碰撞响动,便是惊呼也不见半声传来,一阵颠簸sao乱之后,竟然陷入诡异而平和的安静。
他莫名有些惴惴,暗中握紧刀柄,决意提前动手。于是深呼一口浊气稳住心神,这才回身敲了敲车帘旁的木板,低声说道:“祝相公,这里出了点状况,你来看看吧。”
布帘重新被人掀开,年轻男子探出脑袋,正好对上那把明晃晃的刃尖。
寒鸦忽然振翅越过枯枝,惊破树林沉寂。
亭外的马车轻微晃动起来,须臾之后归于平静,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拾起马鞭,蹄声再度飒踏上路,依旧向着小镇方向行进。
【其一·晨时雨上】
卯时方过,一场细雨蒙蒙而至。
凉风携着水雾穿街引巷,掀动檐角几盏悬铃,叮当作响。
檐下门扉紧闭,青瓦白墙圈出一角四方天地,外缘疏疏落落的栽植了两排南竹,浸着浓墨般的绿意,枝叶窸窣摇曳之际,露出隐在其中的屋宇轮廓。
那是一座寻常的二进合院,游廊影壁分布清明,只是颇有年岁,砖瓦皆是古旧模样,暗沉沉的颜se,配上cha0yy的气候,使得宅子愈发沉寂下去了。院中置有数件盆景,分别放在东西厢房门前,多为富贵籽一类的常青植株。或许久未打理,朱果早已凋零大半,余下三两匿在叶下,蒙上厚重铜青尘灰,不复殷红。苔藓却是生得茂盛,浸润雨水之后,反倒凸显一gu别样的翠缥来,斑驳点缀在石阶缝隙上,形成难得的鲜亮景象。
雨丝飘荡,斜斜飞入窗页缝隙,深秋的薄寒就此涌入卧房,吹散了床上沉梦。
祝晚棠自黑甜乡中徐徐苏醒,此刻屋内分外寂静,偶有极远处传来
', ' ')('些许j鸣狗吠,声音遥远而模糊,又被cha0密雨声掩盖下去,唯独耳畔一阵呼x1清晰可闻,均匀且绵长。
伴随这一起一伏,初醒时的惺忪感觉缓慢退去,他稍稍睁开眼睛,借助窗边漏下的几缕幽微天光,安静凝视着身边之人——自他的角度看去,仅能瞧见一名nv子伏在x前,青丝随意披散,蜿蜒掩住眉眼,犹自酣然。
右肩被她枕住,力道不重,只是经由整晚的压迫,胳臂难免涨麻,但祝晚棠并不着急调整姿势,依旧维持原样,任由热息拂于脖颈之间,微微发痒。
仿佛隐约觉察到了目光,她的呼x1有了短促变化,鼻间尾音拖长,化作一道婉转sheny1n,长睫随之颤动,正将醒未醒。
祝晚棠这才横过右臂,索x把人直接拥入怀中,手足交缠,紧密相叠。
因昨夜进行过房事的缘故,彼此都未穿衣,ch11u0地抵在一处,x膛贴向x膛,心跳便透过血r0u筋骨传递而来,融进暖热的t温里。
他伸手抚过对方腰窝,五指来回摩挲,却无多少狎昵念头,不过单纯喜ai这样的亲近感觉罢了,没有任何布料阻隔,可以毫无保留的袒露,令人心安。
有暗香自她发间幽然浮动,充盈鼻尖,混杂一点若有似无的苍兰芬芳。祝晚棠被这气息g着,情不自禁地想要亲吻她的脸颊。奈何这几日忙于搬家,没有仔细打理仪容,下颌早已冒出一截粗y胡茬,他怕刺挠到对方,只得小心翼翼努起嘴巴,在她的额角上轻轻啄了一啄。
怀中nv子似是被这番动作逗乐,唇角朝上抿起,往他怀里钻了钻,再不肯抬头。隔了许久,方听她开口问道:“……下雨了?”
那声音倒是很轻,像一场梦中呓语,夹杂浓重倦意。
祝晚棠答道:“嗯,夜半时候开始落的雨。”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ch0u出手臂,柔声道:“时辰还早,再睡会吧。”
见她点头,祝晚棠支起身子,先为她仔细掖好被角,又捋开面上一绺碎发,兀自呆看半晌,直至对方呼x1声重归于平缓,这才披上衣衫离开床榻。
临走之前,他特意往西角屏风处看去,那里置有一架炭盆——虽未入冬,可是顾虑到妻子t弱畏寒,因而早早预备下了。经由彻夜焚烧,火势已然消退,剩下点点残火星子,在灰白余烬中明灭闪烁。他拿铁钳拨弄一阵,使炭火再度灼亮起来,伸手确认温度有所提升后,终于放心走出卧房。
甫一推开隔扇,寒气夹雨瑟瑟涌入,满目的烟霏云凄。祝晚棠见雨势不大,懒得撑伞,顺着游廊慢慢走到后院打水。
与前庭的萧索景象稍有不同,后院栽着一株金桂,花蕊虽稀,余香犹在,浸了这场晚秋cha0汽,反倒愈发冷冽起来。树下置有一口老井,东侧扎着一座葡萄藤架,两副躺椅随意摆在其中,足可想见夏夜消暑的清凉场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近日秋雨连绵,致使井壁边缘sh泥厚重,在附近走动之际需要格外留心,以防跌滑。
或许应当先从后院开始清理。
祝晚棠一面思索今日打扫事宜,一面回到厨房生火烧水。
他们夫妻俩是在月初搬进此地的,房子年前就已定下,只因当时尚在h山远游,故而闲置了大半年光景,如今方才正式入住。
头先几天最为忙碌,祝晚棠素来怜惜妻子身t,主动包揽种种粗活,又是除草拔树,又是拖地修瓦,偶尔得空,趁着午饭时间歇下片刻,也是慌里忙张地塞了口对付过去,转头便拿过铁锹继续整顿。
他对新家抱有一种极大的热忱与活力,或许是因从前颠沛流离太久,倦鸟总思归巢,眼下得以安居,诸事自然亲力亲为,就连采买亦是如此——被衾木柴、灯笼烛火、乃至于犁耙锄镰,样样都给张罗清楚。
妻子见他连轴转了数日,不免心疼,总劝他慢慢收拾,然而祝晚棠自有考量:这间老宅西面带有跨院,占地不大,勉强塞下一间厢房,顾虑到家里只有夫妻二人生活,鲜有亲朋往来走动,他便起了拆除念头,想要整个推平做成花园。这事本就极费心力,因此他不得不抓紧时间捯饬旧屋,好在之后将全部jg力放在修整跨院上。
他预备挖出一方莲池,搭好小桥假石观景,种满山茶栀子,再牵几株凌霄藤上墙,待到春来,会是别样的葳蕤风光。
思及此处,祝晚棠微微一笑,而灶上热水适时沸腾,中断了这场愉悦畅想。
简单梳洗一番后,他打开橱柜,取出一个做工jg巧的漆墨匣子,掀开顶盖,草木特有的苦涩味道扑面而来,浓郁辛呛。内中存有数份药包,他拿过其中一帖,把药材悉数倒进瓦罐,注了水,眼瞧灶火未歇,便任它慢慢熬煮。
趁着煎药空档,祝晚棠将余下热水盛入铜壶之中,轻手轻脚提回卧房。
屋内尚且寂静,估0人还未醒,祝晚棠不由放缓动作,把铜壶小心搁在炭盆上进行保温,随后悄声靠近床畔,想要看看妻子安睡情况。
隔了一层细罗帐子,床上身影朦胧,只隐约瞧见半
', ' ')('边臂膀,白生生的,在暗而轻飘的纱幔y翳中透出些许华泽来,宛如幽夜中探出的一截梨花。
他本想替她重新盖好被子,熟料堪堪踩上脚榻,积年陈旧的榆木乍然吱嘎作响,声音绵长而刺耳。
祝晚棠一惊,连忙撤回步子,生怕扰醒妻子。却见对方稍稍朝外侧过身子,那玉似的莹润臂膀便向他伸去,同时一把婉转嗓音隔着纱帐柔柔传来:“怎么了?”人竟已经醒来。
“嗳,吵到你了。”祝晚棠掀开帘帐坐到床头,握住对方手掌,只觉她的指尖微微发凉,赶紧塞回被褥掩住,“可仔细着凉。”
“哪有这样娇气的。”苏柔失笑起来,双眸半眯,尚且惺忪。
祝晚棠忧心不减,嘴上难免唠叨几句:“天凉水露重,容易风寒,你啊,睡觉总不老实,东翻西翻的。”见她仍在困倦,索x省下叮嘱,转而轻声问道:“热水我放屋里温着的,待会起床就能用上,记得别去井边,落了雨,地上sh滑得很……对了,我准备上街买点菜去,柔柔,今天想吃什么呢?”
“暮秋了,总想吃点山货,要不买点板栗吧,用来烧菜糖炒都行,你来拿主意。”她把脸颊朝着丈夫手掌贴去,热息呼在掌心,泛起微微痒意。
“那好。”祝晚棠抚了抚妻子脸颊,只觉那gu子细痒正顺着指尖缓缓攀上心口,不由生出几分眷恋。
估0着时间尚早,因而俯下身子,循着熟悉暗香,埋首在她的脖颈处。
似是觉察到他的不舍之意,苏柔顺势揽住丈夫肩头,又道:“不如再熬点jr0u粥吧?对了,先前晾好的萝卜你收了吗?可以拿出来拌个小菜,不然浸了雨水,怕要返cha0生霉。”
“都收着了,昨夜就把萝卜从房顶上取回来了。”祝晚棠抬头凑向妻子,往她脸颊处吻了吻,“你说的对,入秋了,熬粥最能暖胃养身,家里还有菘菜,炒上一碟也是不错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饮食,可迟迟不见祝晚棠动身离开,知他素来腻歪缠人,苏柔也不催促,反而迁就着挪开半边位置供他挨近,相拥着安享此刻宁静。
滴滴答答,屋外檐角水声细密,落在耳畔的呼x1缠绵发丝,沿着锁骨逐渐移向x脯。
昏蒙蒙的纱帐里头瞧不清彼此神se如何,唯有肌肤愈发暖热,燥得心底莫名发慌。
“柔柔,我想……”他的话音含糊逐渐下去,淹没在逐渐密集的唇吻贴合中。
苏柔没有躲闪,只含了笑,半恼半嗔地抬手朝他额头点上一指,“昨夜还不足兴吗?”
祝晚棠并不答话,索x挤进被窝,与她更加紧密贴合。
两人相处多年,他早不是猴急鲁莽的毛头小子,b起直捣huax,更注重前戏磨合,于是先亲一亲对方指尖,而后一手环抱那段纤细腰身,另一手覆上x前软r0u,或轻或重r0un1e起来。
他的妻子人如其名,一身冰肌柔而软绵,触之如脂玉细腻,shangru捧在掌中,随着抚弄力道不断变化,恍若雪团轻颤摇曳,总叫他ai不释手,时常沉迷其中。
那rujiang倒是分外娇怯,躲入r0u中,不肯抬头。祝晚棠蜷起手指,顺着浅ser晕来回摩挲,再稍微施力捻动,如此耐心重复数次,终于诱得细芽冒出,绽成两点嫣然颜se。他g住r首,有意朝外拉扯,终于惹来怀中之人一声轻呼,拉过他的臂膀挪向别处,婉转以示抗议。
他因此更得趣味,到底成婚已久,彼此喜好自然了然,遂把脑袋一低一拱,径直hanzhu左x卷进舌底,啧啧有声地t1an吃起来,使得怀中nvt轻颤不已。
她素来敏感,尤其是这对内陷的rujiang,最受不得半点刺激,每每把玩起来,总会令她jiao吁吁、泪光盈盈,模样十分可怜。
苏柔对此颇为赧然,贝齿抵住唇瓣,喉间溢出一点微弱sheny1n。她自觉与寻常nv子有异,不免生出一点自卑来,于是稍稍弓腰,似要避开他舌齿的追逐。
祝晚棠却全无所谓,一味加重吮x1力度,几乎要把嘴里nengr0u吞入腹中,他只她这一个nv人,满心满眼皆被占据全了,哪里还顾得上与旁人进行b较。
正彼此纠缠间,忽听院外东墙传来一阵脚步,似乎有人正往门口快跑而来。
祝晚棠的耳力甚是敏锐,闻声立马支起身子,侧头辨了片刻,转头对妻子道:“好像是巷口的袁二婶子。”
话音落下,果然听得门扉被人哐哐扣响,袁二婶子中气十足的嗓门霎时驱走这场清雨中的岑寂,穿透整间院落:“祝相公!在家吗,你在家吗!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这番动静委实不小,满室旖旎就此消弭,祝晚棠生怕吵扰附近街坊,连忙翻身坐起,“我去看看。”
“等等。”nv人的声音截住他的步伐。
祝晚棠回首,见她伸手取过一件厚袍,目光往他犹自鼓胀的下身一扫,多少带点羞意,“穿好了再去,人家看了要笑话的。”
他闻言亦是一笑,匆匆
', ' ')('穿戴好了行头,方才外出推门迎客。
【其一·晨时雨下】
“哟,我来得太早,可是吵到你们小夫妻俩?”
甫一推门,便听得一声爽朗笑音传来。
随后一张银盆脸蛋自木扉后方探出,只见两弯月牙细眉高悬额上,末梢斜斜挑入鬓角,一双柳叶眼睛蕴着jg光,先往院中一扫,再朝祝晚棠身上一瞧,不由堆起笑意,牵动眼周细纹聚拢。
祝晚棠面se一红,双手拱在x前,作了个揖,道了一声安:“哪有的事。不知婶子此……”
“哎呀,这院儿都快收拾出来了!前些日子瞧着野草还很茂盛,眼下倒清理g净了,祝相公好勤快的手脚。就是近来雨水多,不然把那些枯叶枝子收拢起来,还可以添做柴禾使。”
袁二婶子一面截过话头,一面收起油纸伞,露出一身半新不旧的赭罗对襟袄裙来。她已上了年岁,乌发熬出几许斑驳霜se,却梳得极光滑妥帖,齐整整盘成圆髻,把眼角也提拉上去几分,愈发显现神气抖擞的模样。
祝晚棠点点头,正yu再度开口询问对方来意,又听她笑yy道:“你们初来乍到的,不晓得这里煤窑荒废久了,一应煤炭全靠从隔壁镇上拖运。入了冬,若不预先备好炭火木柴,可是要难过哩!哎,瞧我,一说话就忘了正事——”
说罢,她一拍脑袋,把那腰间荷包解开,倒出几把铜h锁具,双手一递,道:“前日相公在店里订下的锁钥已经配好了,喏,崭崭新的三把横开锁、六把钥匙,夫妻俩刚好一人一套。”
祝晚棠接过锁扣,仔细打量b划,只见其中较大一把被制成鱼型,余下二者则为奔牛样式,表面皆錾有吉祥云纹,手工jg巧,材质牢固。
他心下欢喜,谢道:“有劳婶子亲自动身送来,门口风大,不若进屋吃点汤面暖和暖和,免得着凉。”
“家里还有仨小子需要照顾呢,毛毛躁躁的,不让我有一日安生!赶明儿闲下来了,我定来坐坐。”
听她推脱,祝晚棠不再挽留,伸手往衣兜一掏,预备支付酬金。不想出门走得匆忙,竟未带上钱囊,不由尴尬起来,忙道:“我回屋里取去。”
“何必多费腿脚跑动,哪天祝相公得了空,再来店里结账就是。不过二钱散碎银子,咱们街头巷尾做邻居的,还计较这些!”
袁二婶子自然算是半个近邻,她家在巷口,临街支了一间小铺,专事铁匠营生。因着新迁缘故,祝晚棠曾去酒楼买来许多点心糕果,分送给了左右街坊聊表心意,期间二人简单打过照面,并委托其打造锁钥,印象里是位口齿伶俐的妇人,不想个x竟然如此爽快。
“也好,待会我正要上街。”他连声称谢,“多谢婶子担待。”
“同我说这些场面话作甚,可太见外了!”袁二婶子摆摆手,重新撑起纸伞,“我还等着做长久生意呢——将来你们有了小子闺nv,千万记得来我家做长命锁!”
嘀嗒。
一点雨水自檐角坠下,落向祝晚棠额角,倏然溅起一片凉意,使他的面se陷入微不可查的凝滞,须臾又被温和笑意取代。
“自然的。”他轻声应道。
话音落下,对方就已风风火火退步告辞,身形溶进朦胧雨幕中,渐渐走得远了。
祝晚棠将三份锁具分别扣在大门、正堂与后厨上,这才折回卧房,与妻子细语几句,交代用途。
苏柔静静听着,双眸半阖,倦意重新攀上眼帘。
室内不曾点灯,蓬窗未糊明纸,天光暗淡,影影绰绰拓于地面,同水声一并沉寂。
他不忍扰她酣梦,g脆收起亲近心思,从床头箱柜里铰了五六两碎银,拎起菜篮与钱囊,直往巷外长街上而去。
尽管迁居不久,他却对于周遭环境颇为熟悉。
出了门,一道青石小径连通内外,两侧民房排布齐整,篱笆横斜,茂竹亭亭,静夜时分依倚窗望去,抬头低头俱是树蔓婆娑光景,这条巷子因此得名「绿枝」。
绿枝巷住户不多,他家位于末端,左右没有邻舍,很是清净。
行过百余步,才碰见一名短褐衫子的老者,独坐门前的长条木凳上,迎着薄雨愁风,悠悠然ch0u起一杆旱烟,甚是自在。
见有人经过,老者略略抬动烟杆,算是打过招呼。
再走几步,一只h黑花se的幼犬自墙洞里窜出,踏过水洼,沿阶来回蹦跶,在sh泥处留下小小梅瓣爪痕。祝晚棠认出那是周寡妇喂养的小狗,唤作「福仔」,于是朝它嘬嘬两声,亦唤道:“福仔,过来过来。”
小狗闻言,果然回头朝他跑来,又在脚边停住,垂下尾巴,低头认真嗅探生人气味。正想00它的脑袋,不想对方猛地打了一个响鼻,重新摇动pgu,扭头奔向别处撒欢去了。
祝晚棠哑然一笑,顺着石路继续慢行。
途中偶尔也会遇见三两邻人,彼此含笑问好,复又各自散开。
临近巷口,房屋布局陡然紧凑起来,墙垣抵住墙垣,仅余几尺距离,从
', ' ')('中生长着半枯的地锦枫藤,密密麻麻簇在一堆,可是仍有空隙,足够令那些纷纷杂杂的人声穿cha交错。
左面大宅里的家长正在训斥孩子,因他不肯完成课业,更因他早起拖拉,耽误上学时间;右侧角门背后则站了个姑娘,同她娘舅商议来年婚嫁事宜;最为闹热的当属前方阁楼里的一对夫妻,互相吵架拌嘴,约莫是那男方宿醉初醒,吐得满床狼狈,他的nv人恼恨极了,却还收拾好了被褥,抱至楼下水g0u清洗,只是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几乎盖过院里的j鸭啼鸣。
那些声音漂游雨中,不免喧嚣熙攘,祝晚棠有意放缓了步伐,安静路过众人的琐碎喜乐。
他实在喜欢这段路程。
走出巷口,便彻底进入小镇的人间烟火中。
他先是来到铁铺,向袁二婶子结了尾款,又往棉花铺子定了两床新被,这才沿街北上菜市,开始采买食物。
松月镇上每隔五日方可逢集,今天虽不赶巧,仍有许多小贩支着摊子售卖时蔬jgr0u。他原本只想买些板栗,但见荸荠新鲜,顺手买上一袋,又看山药脆neng,想着可以配上排骨熬汤健脾益气,于是再选一斤放进菜篮。
如此左挑右捡一路下来,双手大包叠过小包,堪称满载。
有jg明的r0u户觑准时机,与他计议道:“再过半月便是立冬,相公初来乍到,家中难免短缺,何不趁着眼下丰收时节多多囤货,省得每日外出奔波啊!”
这话说的在理——家中炭火尽管齐备,然而冬储所需事物繁杂,棉花絮绒暂且不提,光是食材也要耗上一番心力置办。祝晚棠在心底默默筹算添补,遂与对方协商约定,拿出三两银子预购一头整猪,只等立冬以后宰杀送来,他好制成酱r0u。
待回了家,已过辰时,方合上门,一阵清寒卷地而起,斜雨荡天风满院,他搓了搓手,忙往厨房钻去。
转过前院,余光忽尔瞥见一抹纤瘦身影,正从廊下款款走来。
“柔柔。”他招呼道,唇边热气逸出,融在薄雾之中,“怎么出来了?”
对方随之停步回眸,氤氲烟se下,显出一张工笔细腻的芙蓉面来。似是刚刚梳洗过,眉角眼梢尚且sh润,一缕墨发沾了水,蜷在额角,像是画师随手一划,落成肆意生长的蕊。
见是祝晚棠还家,她莞尔轻笑,一身莲青颜se风中,自有濯然气韵。
“我正要去倒水,顺道瞧瞧药熬好了没。”
苏柔稍稍侧身,露出手中木桶。后厨设有一口石缸,平日储蓄废水,专供洒扫使用,使人不必来回折返井边。
祝晚棠恐那路上风邪侵t,于是三两步凑到妻子身前,把手上菜篮一丢,手慌脚忙地褪下长袍披在她的身上,遮御细雨:“待会我把药端过来,你先回屋吧。”
“不妨事,咱们一起过去。”苏柔略一摇头,五指轻轻扣住丈夫手掌,贪着这份t贴不肯离去,执意随他并肩同行。见他肩头sh濡,满面水汽,不免唠叨起来:“外面下着雨,也不带把伞就出去。”
因那菜篮满满当当,又问:“都买了些什么呢?”
祝晚棠重新拾起菜篮,掀开布盖,一五一十与她说明:“这上一层放了板栗、茭白、山药和脆柿子,下面那层有两斤红糖、两斤排骨跟三斤细面。”说着提起右手,展示那份被油纸仔细包裹的jr0u,“对了,还有这只j,都叫摊主处理g净了。”
“这么多?”
“可不算多,就三两天的量。现在天气y绵绵的,多买些,明天就可以呆在家里陪你,省得再上街了。”
说话之间,两人走进厨房,沉闷闷的一gu热cha0扑面,霎时冲淡周身的秋意萧瑟。
药罐仍旧架在炉上煎煮,水声沸腾,蒸汽浮动,满屋涌着辛涩气息,使得衣袖都浸透苦味。
祝晚棠把东西归置完毕,蹲下检视一番火候,噙了笑,道:“时机正好。”
说罢,取来小碗盛满,一面用瓷匙缓慢搅动,一面小心吹着汤药,期间抿了几嘴尝试温度,待得不再烫口,才肯递给妻子。又从柜中寻出盐渍蜜饯来,看她饮尽了,便递至嘴边,示意吃点梅子压压苦味。
苏柔低头择了一颗,细细含化开来。她未梳髻,累累青丝随意绾在一处,因而格外松散,随动作滑至肩头,掩住半边面庞,好似为那层莹然肤光蒙上软纱。
祝晚棠见状,伸过手,将那长发轻轻地、轻轻地拢回耳后。
万般柔情,俱在这一拂之中。
服过了药,自然是要生火做饭。他不愿油烟w了她的罗衫,刚想劝人回去,不料苏柔手快一步,已从架上拿过粗布围裙系在腰间,熟练捧起一颗菘菜,同时吩咐道:“你去起灶煮粥吧,我来备菜。”
既得了指令,他不再耽搁,彼此分工明确,淘米切r0u一气呵成,着手料理今日餐食。
不多时,一份醋溜菘菜,一碟凉拌萝卜g和一锅板栗j粥便已呈端上桌。
圣人曾言:「饮食男nv,人之大yu存焉」。
', ' ')('祝晚棠自认不过一介俗世浮萍,平日除了整理宅院照顾妻子,就独独在吃食上多了几分心思。
他出生北地,苏柔却是巴蜀人士,海角天隅各自一端,口味ai好自然迥异,个中浓淡,皆需仔细搭配斟酌。
单拿这碟凉拌小菜来说,萝卜不过是本地寻常的大青萝卜,削根去须,晾晒风g,沥净表皮尘灰之后,一样的生脆弹牙——调味才是人夫哥爆炒老婆ˉ﹃ˉ
【其四·霜露重下】
因着昨夜那场床纬嬉闹,苏柔始终有些心虚,梳洗既毕,服过药,便执了一把麈尾,借口洒扫躲入东厢房中,避而不出。
厢房一应桌子案杌g净齐整,左面置了两台博古架,对角则放了一座千秋柜,各自存有书卷典籍,或是棋盘笔墨,其中夹杂不少稀奇古怪的摆件,诸如g花、纸伞和竹制茶具一类——都是从前远游途中所收获的。
屋内每日都由祝晚棠清洁收拾,其实没有多少积灰,她装模作样扫了一圈,随后拿过一本《搜神记》,坐在窗边,默默起来。
夫妻两个虽通文字,却对四书五经先人教化之流无甚兴趣,平日里苏柔更为清闲,杂学旁收了不少文章,大多是些古今逸闻、神异奇谭,常与丈夫共读,颇得乐趣。
“汉北海营陵有道人,能令人与已si人相见。其同郡人妇si已数年,闻而往见之……”
一时贪看,读至第二卷时,忽听槅门轻响,似乎有人推门而入。
“在看什么呢?”祝晚棠含笑问道。
“汉朝有一男子,他的妻子身故,遂请道人作法,只说愿见亡妇,si不恨矣。道人传他相见之术,夫妻果然得见。”
“我只知汉武帝思念李夫人,曾命方士招魂入帐,不想民间亦有此等传说。”
“人间之情,无分贵贱。”苏柔合上书页,略一摇头,“可惜鼓声响起,便要分离,而在临去之时,男子的衣衫夹在门扉间,只得扯断。又过了一年,他便身亡,家人为他夫妇合葬,谁想打开坟冢,却见那妻子棺盖下方,正夹着先前的一截衣衫。”
此事说来唏嘘,见她眉间乍生轻悒之se,祝晚棠待要宽慰几句,视线扫过桌上麈尾,似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笑道:“我昨天也看了一个故事,你可知道这根麈柄还能指代什么吗?”
“什么?”苏柔自是不解。
“男子yanju。”祝晚棠把麈柄搁在妻子身前,供她端详,“像不像?你看,长而直挺,一端圆翘,一端带有毛发。”
“净看些不正经的。”她耳根微有红意,别过身子,不再理会。
祝晚棠拉过她的手掌,捏了一捏,微笑道:“说点荤话逗你开心罢了。”又道:“饭煮好了,有你ai吃的排骨,走吧。”
这才双双并肩去了后厨,用过饭,仍旧各自忙碌。祝晚棠想要积些酸菜,跑去院里寻找合适的大缸,苏柔则回到前厅,倚门低头纳着鞋垫——靴子已经制好,手脚快些,明天他就能穿上新鞋了。
午后起了一场秋风,三两枯叶吹入窗牖,凄凄瑟瑟,烟影低迷。
她拉过窗页,回身瞧见丈夫走进堂内,似乎刚刚结束了冗杂家务,一面解下襻膊,一面拎起水壶,想要倒水解渴。
“桌上有水,给你提前备好了。”苏柔取出一张罗帕,细细擦去对方额角薄汗,“找到合适的水缸了吗?”
“没呢,明天上街买个新的去。”
他端起桌上杯盏饮尽,水温正好,不凉不烫,余光落在随手搁在笸箩上的鞋垫,照例夸赞两句,忽然随口道:“我二哥也很擅长纳鞋,从前家里所有兄弟的鞋子都是他一手缝制的。”
罕有男子jg于针织,苏柔稀奇道:“倒未曾听你说起。”
祝晚棠抿着唇,轻轻揭过话题,道:“他走得早。好在如今有你,我又有新鞋可穿了。”
闲话两句之后,他起身走向柜,捧着某物,走到床帷边上,俯身朝内铺展。
苏柔不由好奇,上前一看,这才瞧出竟是一张绿莎彩丝茵毯,冬日置于坐卧之处,可以取暖御寒,此时铺在床榻中央,不过方方正正三尺来宽,稍显窄短了些。
“好端端的,寻它出来做什么?家里不是有张褥席吗。”她疑惑道。
祝晚棠伸手抹平边角,只道:“待会要用上。”
待会?用上?
苏柔注视那张小毯,先前不解,随后望向丈夫,见他一副温和平静的含笑神se,唯有目光灼灼,黑瞳紧紧粘附于她身上,这才了悟对方话中深意。
不等红晕慢慢腾腾染透面颊,她扭身yu往门外走去,岂料祝晚棠长臂一展,迅速环住她的腰肢,随后轻轻施力一抬一提,竟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稳稳带入怀中。
“还是白天呢——”
她那一声软语抱怨听来与撒娇无异。
祝晚棠抱着妻子走进床帐,踩过久经失修的木榻,照例是声绵长的吱嘎响动,他先把她放到柔软茵毯之上,随后欺身压来,吻向她那修长脖颈。
与
', ' ')('其说是亲吻,不如用呵痒形容更为合适,唇边热气一味喷向耳后,苏柔受不得这gu细微瘙动,见势连忙侧头钻进丈夫怀中,试图躲避捉弄。
然而笼在他的身下,岂有逃脱之机,那双大手隔着几层布料攀附而来,十指灵活至极,自腰窝处挠向腋下,专攻各处敏感区域。
“不行、我不行了——哎哟——快停下,哈哈——”
指尖惹起涟漪,绵绵不绝的痒意刺激感官,苏柔一面连声讨饶,一面徒劳蜷缩手脚,试图进行防守闪避。
这一笑一动之间,血气上涌,呼x1急促,使那略显苍白的肌肤浮出一抹红晕,仿若胭脂淡淡匀,人更增添几分娇妍颜se。
眼瞧她两靥生春,眸中滟滟水光渐重,祝晚棠终于停下嬉闹势头,稍微起身拉开距离,任由妻子瘫软床前,静静平复喘息。
他听着那一声叠过一声的呼x1,慢条斯理地挑开对方腰间丝绦,再一一解下袄上衿纽,掀开衣领一角,凝视那两团起伏不定的白润r波,盛在单薄布料中晃晃荡荡。
等到苏柔回过神来,身上衣物不知不觉褪去了大半,祝晚棠跪坐在身前,正抬起她的脚踝,脱下那条裈k。幸而室内碳火温暖,不至于0露受凉,她只并拢双腿,一手按着x前抹肚,一手掩在下腹位置,忸怩着遮挡最后一点私隐,又因方才饱受戏弄缘故,樱唇轻张,香渍微微,云鬓松散斜堕,肩头垂落两缕青丝,模样十足yan情。
祝晚棠喉头滚动两下,眼底渐有沉郁之se,却不着急继续挑逗,转而解开自己腰带。
苏柔心知他已情动,两人对视片刻,她默默移开手掌,顺应彼此yuwang,解下抹肚,将自身彻底展露于丈夫面前。
她本极白,通t莹然如玉,隐有微光,唯独r首晕出一圈粉痕,中央仿佛蘸了两点浅淡樱桃se,匿在r0u里,羞羞答答不肯见人。然而花ga0倒极坦诚,饱满光洁,未生半根毳毛,白蓬蓬的鼓在腿心,只分出一道r0u缝,自上而下俯视而去,但见内里cha0红绵软,夹着那颗纤小珠核,翘首以待采撷。
大概他的视线过于直白,苏柔到底有些赧然,于是屈膝坐起,伸手探进对方长袍之中,帮忙扯下亵衣。
有了妻子助力,不过须臾功夫,祝晚棠便脱得jg光,与她赤诚相见。
他本就生得高大,筋骨又极结实,肩宽而腰窄,平日罩在厚实外衣里游走烟火灶台,不觉t魄有多健壮,此刻褪去所有遮蔽,方才显出虎豹般的剽悍轮廓。
然而相较于她的白璧无瑕,他的身上却多了许多疤痕,深浅交错,触目惊心——都是些陈年旧伤,虽已愈合无碍,可是其中一道更是从x口横贯腰侧,看着总归骇人。
苏柔把脸颊贴向他的伤处,手指摩挲那些凹凸不平的瘢痕,细眉轻敛。
其实这也并非头次直面他的创痕了,最初两人亲近之时,她曾惊异于他的遍t鳞伤,而祝晚棠为了安慰妻子,只说早年间练武,家中大哥督促严厉苛刻,因此时常跌打损伤,留下了不少印子。
她知道他在说谎,没有计较这份善意隐瞒,只是心疼他备受风刀霜剑的摧折。
正感慨间,忽觉头上传来轻柔力道,原是他抚着她的长发,揽过后腰,形成拥抱之势。
彼此紧挨一处,骨r0u贴合,呼x1越发缠绵交融,祝晚棠低下头,追逐妻子的丰润唇瓣,渴求她的ai怜与眷恋。
苏柔回以亲吻,唇齿之间的交接由浅入深,他汲汲于索取,不余遗力卷走所有清甜津ye,又一味绞着软滑舌r0u,往里钻探搅动,直把她的舌根也吮得热热麻麻。
一时间水声咂咂,口舌纠缠至极,好不容易有了分离迹象,不待她顺过气来,顿觉大腿顶来一根熟悉y物——那根紫红粗长x器早有b0发迹象,昂首翘在空中,挤进她的两腿之间,存在感异常强烈。
苏柔0向x器顶端,不过随意抚弄两下,手中yjg便充血发涨,几根青筋蜿蜒凸起,彻底陷入兴奋状态,她便以双掌合握,沿柱身上下撸动。
祝晚棠仍如昨晚那般,纵着她的行为,只把姿势进行调整,由跪坐改为跪立,如此一来,胯部位置上移,guit0u热意腾腾支棱出来,几乎顶向她的脸颊。
苏柔眼睫颤颤,剪水双眸里春江cha0涌,凑向沉甸甸的囊袋,檀口启张,hanzhu其中一丸,放在舌尖拨动,再拿唇瓣抿住那层单薄外皮,轻轻夹弄起来。
与此同时,手上动作不停,握住j身或推或挤,惹得马眼翕动不止,泌出点滴晶亮水se。
待她红唇徐徐向上,牙齿不轻不重地划过敏感r0u冠,登时惹来耳畔一声轻哼,祝晚棠情不自禁地按住妻子后脑,挺动腰身,试图将x器抵进sh热口腔中。
可惜床笫之上吹笙品箫的本事,素来不是苏柔所擅长的,因那话儿生得过分肥厚,难免吞吐艰难,jg水更是粘稠涩喉,时常呛得咳嗽不止。
是以她并未顺从丈夫意愿,简单撩拨一番,便又重新仰躺回去,yut1斜枕茵毯,
', ' ')('等待对方俯身屈就。
b起她的懒怠,祝晚棠却倍加殷切,顺势凑向suxi0ng,捧着那对绵软shangru,不住r0un1e搓捻,直至g出两点红芽儿,仔仔细细吮x1了半晌,把那rujiangx1得肿胀鼓起,使它一时半会无法回陷,这才心满意足,继续吻向她的肋骨、肚脐与小腹,最后埋首在两腿中间。
经过先前ai抚,已有情ye涌出玉壶,沿着曲折甬道倾倒,濡染肆意腿心。
他t1an过外部的淋漓水渍,分开两瓣sh哒哒的花唇,直奔下方细孔而去,仿佛一个久旱的旅者,贪婪汲取甘霖,将膣r0u上的丰沛蜜汁悉数搜刮殆尽。
此时此刻,舌r0u成为了新的x器,纵情ch0u捣。
又因紧贴sichu缘故,高挺鼻梁压迫着上方rouhe,苏柔不由逸出一声婉转jia0y,盼他吮得再尽兴些,于是伸手按住丈夫脑袋,一如对方先前姿态。
祝晚棠欣然依从,他本就极ait1any之事,即便蜜汁汩汩倾泻,也怕不够痛饮解渴的。
这便下足了唇舌功夫,不再流连花x,转而hanzhu那颗r0u蒂不放,又x1又嘬,再快速反复擦掠挑逗,极尽研磨势态。如此耐心伺候了半盏茶,忽觉腿根急遽绷紧收缩,用力夹住他的头颅,知道是要去了,于是对着腿心加重吮t1an力道,果然听得妻子咿呀两声,身t弓起,仿佛枝上柳花,迎风轻颤起来。
“……晚棠……”
苏柔唤着丈夫名字,手指穿过他的鬓发,温柔抚0发根。
祝晚棠没有抬头,而是趁着余韵未散,再次展舌探进x里,与之缠绵媾和。
鸣咂许久,总算感到餍足,从她腿间起身,半张面孔浸着靡靡水光,喘息粗哑,只拿大而黑沉的瞳眸痴望着她,抬手兜着x器,略沉一沉腰,就往她身下cha去。
唾津混了iye,guit0u轻易顶开紧致膣r0u,借着这gu润滑,直挺挺地塞了半截进去,待到xia0x稍微适应异物,连忙深深浅浅cg起来,一出一入间,俱是雨意云情。
久违的充实令苏柔蜷起足尖,腿弯g着丈夫腰背,竟似撒娇一般朝他招手道:“过来抱着我嘛,抱紧我……”
话音落下,那双坚实臂膀环绕而来,稍加收力,x口便微微窒闷。
苏柔颇为喜ai这样热烈到近乎压迫的感觉,更与他欢会异常,绵密襞褶四面八方绞来,拥着那根雄壮r0u柱,一下一下反复挤压,套得腿心渐起浮沫,y丝牵拉粘连彼此sichu,再顺着t瓣滴答滑落,没入绒毯之间。
因为月信期间恪守本分,不曾与她亲近,加之昨夜被她戏弄,致使情念炽盛,经不得多少刺激,堪堪ch0u送了三四百下,马眼开始酸麻,居然有了sjg迹象。
祝晚棠不愿过早泄身,连忙吻向妻子,试图分散注意。
彼此唇舌相互交逐,他随之放缓挺动速度,然而百般忍耐,终究架不住她那软软一句央求:“啊、晚棠……再快些……”
当下再也压抑不住,索x抱着妻子舒舒畅畅c弄起来。
大约入得深了,每每刮过那点微凸之处,总会带起一阵快意波荡,甬道sh软至极,好似化开一般,更兼翕动不止,夹得他极为爽利,才又进了百余下,便闷哼一声,抵着柔neng内壁激s而出。
苏柔只觉腹中隐有涨意,旋即恍悟其中缘故,咬了咬丈夫耳朵,故意对着耳孔吹了口气。
世间男子,最怕这等雄雉打水般的不济事,尽管眼下未至早泄地步,然则b较往日景况,竟是多有不如了。
可不等她揶揄两句,就被他捏住下颌,撬开贝齿,卷着软舌啧啧咂尝。动作是少有的强势,可力道依旧轻和,一来一往厮缠良久,很有几分缱绻浓情。
吻势绵绵,她正忘情迎合间,忽感周身莫名一轻,却是天旋地转一个翻覆,祝晚棠已从她身上退下,只道:“柔柔,你坐我身上来。”
两人由此改换姿势,苏柔坐到他的胯前,主导这场情事的沉浮起落。
x器仍旧cha在t内,犹自浑y,且在先前深吻之中愈发昂奋,两瓣r0u乎乎的花唇勉强吞纳大半,她极富耐心,引着它一路推挤,撑开细窄软x,待到将至尽头时,方才轻摆腰肢,缓慢抬t律动。
祝晚棠凝眸仰视妻子,但见两抹樱粉挺立半空,颤颤巍巍,惹人怜惜。他伸手抚上她的shangru,生有厚茧的掌心裹着尖芽,细致摩挲一番,极为眷ai那份绵柔触感。
“听说每日牵拉rt0u,可使它逐渐外凸,能与常人无异……柔柔,我们每天试试吧。”
苏柔没有应声,专注于身下jiaohe,可惜起伏了数十次,t力稍显不支,动作不免滞缓下来。
见此情形,祝晚棠双手环住那段纤纤腰肢,好心借力搀扶的同时,陡然发劲挺胯,直捣huax,大有整根耸入之势,撞得苏柔星眸半眯,难以招架,发出断断续续的嘤咛。
“……
', ' ')('呜,太深了,轻、轻点……”
这nv上男下的姿势,胞g0ng本就低垂,又经一番kuangcha猛g,r0ub1哆哆嗦嗦含着那截紫沉沉的行货,随它翻搅情海浪cha0。
快感骤然聚集,积在下腹深处,酸涩异常,苏柔本想提t逃开,奈何被他按住自己后腰,不仅强行固定原位,甚至暗暗施力,往那圆硕guit0u上反复套弄。
一连c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终是支撑不住,低下身段,将那浑身重量倚靠过去,菟丝子般依托在丈夫x膛上。
听着那娇腻腻的颤声,他拢了拢怀中那头凌乱丰厚的青丝,又轻拍妻子后背,分明饱含安抚意味,可是丝毫不减ch0uchaa力度,两人肌肤紧贴,下身那丛粗y毛发扎向光0花户,又被yshui溻sh,胡乱擦蹭着微微肿胀的襞褶,肆意撩拨中央r0u蒂。
苏柔僵着身躯,五指sisi抓着他那宽厚肩膀,留下几行浅淡红痕,腹部则竭力蜷收,承受即将倾覆的孽海欢cha0。
不多时,她忽地脱了力般,腰肢陡然塌软,tr0u则是剧烈战栗起来,极致的挤压x1纳中,一捧清ye浇打而下,淋得yjgsu麻难当,恍入云端。
到底s过一次,新一轮的时间延长不少,享受完了对方t内那痉挛似的按摩以后,祝晚棠由仰躺转为侧卧,抬起她的左腿搭在腰上,轻易抵住g0ng口,继续大开大合地c弄。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腮晕cha0红的模样,苏柔情态妩媚异常,芙蓉面上泛出春se,黛眉似蹙非蹙,朱唇微张,丁香半吐。
他衔着那根小舌或咬或x1,热情t1an舐,配合身下啪啪交击的黏腻水声,惊扰了这个日斜门掩的沉寂午后。
苏柔倒是没再sheny1n,她被吻得目眩神迷,昏昏yu醉,唇边仅剩几道零碎的急促喘息之音,宛如搁浅水岸的游鱼,神智堕入模糊雾霭之中。
好不容易捱到丈夫再次sjg,趁他身处不应期,正yu闭目休憩片刻,熟料对方并不拔出x器,半y不软的r0u柱依旧堵着两泡n0ngj1n,俨然是要长久坚守阵地。
“涨得很呢……”苏柔推推他的肩膀,鼻间发出轻哼,隐有埋怨意味。
闻言,祝晚棠不为所动,只0向彼此结合处,因为yjgcha在sichu,r0u缝随之分开,彻底露出上方那枚红肿珠核,他用两根手指随意r0un1e着,继续缓慢的挑逗她的兴致。
毕竟成婚数载,哪处敏感,哪处娇neng,他早就了然于心,指腹搦着小核,轻重交替来回按压,面对面为她sh0uy1ng,耳鬓厮磨,极尽亵昵势态。为防对方起身躲避,他还伸出另外一只臂膀进行搂抱,牢牢形成桎梏,将她困在怀中,只能分开腿心,任由自己拨拉摆布。
天se尚早,借了一段清光细细观赏,他发现每次g动快意之时,她都不由自主绷紧腿心,连着膣r0u一并收缩,有意无意持续吞含x器,边缘挤出少许浓浊水浆,温濡指尖。
才堪泄过身,苏柔既疲且累,经不得频繁折腾,双手拉住他的小臂,央道:“别、别……先停下,让我、呜……让我缓缓好不好……”
她的示弱似乎赢得了丈夫顾怜,祝晚棠吻着她的额头,抿走薄汗,手上动作为之一顿。
而后他挺了挺腰,把x器往里塞进寸许,直至囊袋完全抵上x口。
好在已经半软下去,即便尽根没入,也只稍稍增加了些涨涩感觉,苏柔眼尾带红,曼声轻哼,一时没能意识到丈夫打算。
不过失神一晃间,那两根作恶的手指掐了掐花蒂,重新开始搅荡春水。
等她带着哭腔浑身颤栗起来时,祝晚棠已经蓄好了jg神,被r0ub1激烈t1an咂的yjg彻底b0发,在b仄软x里一点一点鼓胀,y挺挺地顶向尽头,专心致志对着g0ng口轻凿慢捣,节奏缓而稳健,甚至有几分气定神闲之感,势必要侵犯到那片至柔之地里。
苏柔总算反应过来,立刻夹紧腿根,勉强阻拦x器,奈何连续ga0cha0后的身t不听使唤,水汪汪的iye反而催化cg进度,一番徒劳抗衡后,guit0u终是撬开了细缝,气势汹汹钻挤进了窄孔当中,意图吞占胞g0ng。
甫一进去,人抖得实在厉害,不自觉呜咽挣动,祝晚棠拥抱着妻子,紧忙拍抚哄慰,双手0过她的长发、肩膀与脊背,等她稍微缓和,这才开始徐徐挺腰耸动。
苏柔只感腹中酸麻,jg水未能及时排出,花壶又被r0uj贯穿,更是异常堵涨,甚至隐约传来近乎瘙痒的溺意。挠不到,触不着,唯有强行放松腿心,软得不能再软,盼他入得更快活些,尽快结束这场磋磨,好让她释出深处的积郁cha0雨。
可惜天不遂人愿,浅浅c了百余下,她就濒临极限,脑中炸开虚朦白光,坠进人事不知的极乐漩涡。
一道前所未有的温热sh意覆盖下身,膣道连同胞g0ng急遽ch0u搐,guit0u备受挤压,险些榨出jg水
', ' ')(',祝晚棠慌忙撤出了半截,低头察看情况,身侧之人垂首阖眼仿若海棠春睡,而晶亮水痕自r0u缝中一gu一gu淌出,方知原是cha0吹了。
甜而微腥气息弥漫周遭,他温柔捧起妻子脸颊,端详起那张失焦的柔媚容颜,然后把x器重重地、重重地cha了回去。
如此才算是c个底透。
不知小丢了多少回,绵长情事拉下帷幕,苏柔瘫在丈夫臂弯当中,两gu战战着,上身却是一动未动,腿心保持大敞姿势,两瓣花唇奄奄搭在j身上,任它自在出入,横行无忌。yhu浸泡在黏糊汁ye里,恰似一颗熟烂蜜桃,x器稍微退出半截,红yanyan软嘟嘟的x口旋即涌出大滩浓稠白浆,淅沥落进茵毯,好不可怜。
过久的媾和耗去了大量jg力,思绪不免迟缓,她眨了眨sh润眼眸,声音低微,半晌才道:“……水。”
祝晚棠从后方搂着她,同样结束了第三次sjg,半垂眼帘,一边调整喘息,一边与她交颈温存,良久以后,才肯支起身子,取来一方g净白帕,揩拭彼此狼藉。
把那一身淋漓汗珠擦尽,听她说要水,忙从床头取来茶盏,渡了清水予她。
“还难受吗?”他抚着她的小腹,疏导残余n0ngj1n,神情稍显心虚,“要不要按摩下?”
他们之间鲜有如此的激烈,早年间她的病t虚弱,自然不敢多加冒犯,如今保养调理得宜,眼瞧着将好了,反倒失去分寸,没能在床笫上顾及许多,因此颇为愧怍,遂在事后百般伺候照拂,愈发逢迎讨好。
苏柔不发一语,兀自呆看前方,辨不出神情喜乐如何。
等到祝晚棠惴惴低头,拿脑袋小心翼翼拱了拱她的肩窝,她才握住丈夫手掌,放在唇边,轻轻柔柔地咬了一口。
“……做饭去。”她发出似嗔非嗔的指示。
作者的话:过年了大家多吃点r0uヾ??▽?ノ勉勉强强赶上了情人节
【其五·捣寒衣上】
恰值初五,镇上逢集,祝晚棠惯例早起,拎起菜篮踏着蒙蒙天光,匆忙出门去了。
十里八乡村民齐聚,还未出巷,就已听得叫卖吵嚷不绝于耳,热烈浮在雾霭当中。
转过街角,两侧栽满梧桐,间或夹杂几棵烟树,红h相附,层次分明,夜半时分浸了霜冻,表面积淀一层薄薄白意,压得枝叶低垂,簌簌纷纷坠在青灰石路上。日yan一照,不多时便都化开了,积在低洼处,反出滢滢微光,形成即将入冬的一点寒凉前兆。
而贩夫走卒往来攒动,踩过这条织锦绘彩的秋毯上,沿路兜售香药、种苗乃至锅碗瓢盆,渐成络绎迹象,贯通街衢首尾,虽谈不上拥塞,却也喧嚷。
石路sh润,在上面走动频繁了,难免产生泥泞,祝晚棠迎着熙攘人群缓步慢行,唯恐w水沾染鞋子——那是苏柔新制好的,原本舍不得穿出来走动,今早听她特意嘱托,这才珍而重之地套上。
途经一处小摊时,他忽然驻足不前,低头观瞧起来。
“上好的花蕈——相公娘子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咯——”
那商贩本在吆喝,眼见生意上门,忙道:“这些都是今天从山里挖到的,新鲜的很,拿来清炒或者煲汤都行。相公可要买一点?”
祝晚棠依言挑拣了些菌子,用油纸密封装好,结过账,迎面恰遇上两名妇人结伴行来。
其中一人银盆脸,月牙眉,一身半新不旧的葱绿通袖夹袄,竟是袁二婶子。她手中提有篾篮,原本正与随行之人低头交耳,余光忽地瞥向路边的祝晚棠,连忙唤道:“哟,祝相公,赶早就出门啊,吃过饭没?做什么去?”
“还没。”祝晚棠微笑致意,“今天有集市,想趁早买点菜,再扯两匹厚布去。”
“这是要制冬衣呢?”见他点头,袁二婶子挑一挑眉,“可巧了不是,我这妹子正要去集市卖布呢,快来瞧瞧,若有中意的,也省了一趟脚程。”
说罢,便把随行nv子往前一推,示意对方自己介绍货物。
那妇人怯怯立在后方,头戴缁se帷帽,三尺纱布垂落,面目遮掩严实,只露出一截陈旧麻衣,脚边倒跟着一只h白斑点的小狗,尾巴摇摆欢实,朝祝晚棠汪汪轻吠两声,算是招呼。
他认出那是福仔,旋即猜到nv子身份,双手一拱,道了声周娘子安。
周娘子便是同住绿枝巷的周寡妇,平日甚少出入走动,祝晚棠新迁那天,曾隔着门送去过两盒糕点,只远远听她在院里道谢,似乎极为避忌外客。
眼下也算正式见面了,本该好生寒暄一番,以便进行交易,熟料对方愈发局促,原地踟蹰一阵,始终没有接话。
见此情形,袁二婶子主动揭开覆在篾篮上的兜盖,赔笑道:“妹子怕生,祝相公误怪。”又指着其中布匹介绍道:“这是上好的素缎呢,您瞧这纱线排得多细密,制成夹袄或是斗篷,穿在身上,又挡风又轻便。”
祝晚棠取出仔细端详一番,但见剪边齐整,纹理jg巧,心下颇为满意,只是
', ' ')('大多未经染se,虽然清雅,可冬节里穿上不免寡淡,遂问道:“有没有藕荷se?或是适合制成nv裙的彩缎?”
周娘子闻言,反而朝后退去两步,躲入袁二婶子身侧,一如雏鸟寻求庇护,喏喏答道:“有的,不过还未染透,还要几日晾晒功夫。”声音细若蚊呐,顷刻淹没在周遭喧哗下。
好在他的耳力极敏,加之袁二婶子从中周旋传话,总算成功扯好棉布,又订下梅染、合欢的缎子各一匹,预备给妻子添置过冬新裳。
待得支好订金,袁二婶子不由喜笑颜开,眉眼弯弯眯起,好似是她自己赚下了这笔买卖,话音不免带了几分殷勤,双方话别之际,更是热情招呼祝家相公改日过来吃饭。
眼见对方走远,她这才回首对着周娘子感慨道:“哎哟,出手真是阔气,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又将那一吊钱仔细放进篾篮当中,嘱咐道:“来,妹子,这钱你拿好了,也算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不去集市了吗?”周娘子依旧是那低微语调。
“我的傻妹子,你怎么放着大主顾不去招揽,非要辛苦去集上叫卖?随我来就是。”说罢,她拉过同伴,直往绿枝巷子赶去。
此时平旦已过,日轮微现,天际隐有明光,云端拉出一线碧沉沉的玉se,她们的身影映在青瓦白墙上,一路匆匆并肩而行。
大抵受了cha0冷水汽,踏过松动台阶时,缝隙溅起三四点泥花,不慎w脏了衣裙边缘。
泥印斑驳,袁二婶子却无暇顾及,一门心思奔赴巷尾那处宅院。她并非汲汲营营的逐利之辈,此刻动作急切,全为身边好友缘故。
古来寡妇多艰难,若有家中族老帮衬,日子兴许好过些许,偏偏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弱nv子,寒心酸鼻之处bb皆然,不堪细数。眼瞅霜降已过,立冬将至,手头却无稳定活计,实在令人忧虑。
眼下只有缝穷这条路了,她想。所谓缝穷,便是贫苦妇nv代人缝补衣服,以此谋生。
“妹子,你听我说,祝相公既要买布,说明家中需要置办冬衣,我虽未见过他的娘子,但听说是个t弱多病的,料想在针织方面总得要人帮衬一二。”
袁二婶子一面详细分析,一面拉过周娘子手掌,用力握了一握,以示鼓励。
“我这就把你荐过去,且放心吧,你的手艺极好,定能揽下这笔生意。”
一番话音温暖熨帖,热意顺着指尖漫入x口,周娘子点点头,随后拢好帷帽,掩住所有紧张忐忑。
愈往前行,愈是悄寂,人声烟火俱被抛至身后,而在竹影婆娑的尽头,庭院阆然安宁,静候过往来客。
今天苏柔倒未贪睡,待到清光闲入窗棂,她便坐在榻前,捻了线,继续进行nv红。原本打算缝制棉衣的,碍于前段时日丈夫手掌受伤,于是临时起意,打算先做一副厚实手套,方便他平日c持家务。
他的掌心过于糙y,也该需要好好养护了。
思及此处,她又想到了赵嬷嬷。尽管嬷嬷从未习武,然而手掌同样粗粝g涩,骨节更是膨大变形,偶尔抚过面颊,像是一张温热砂纸裹覆而来——那是经年累月负担冗杂农活所致,在成为她的r母之前,赵嬷嬷度过了漫长艰辛的风霜摧折。
苏柔发出怅然叹息,倘若如今嬷嬷还在,她很想把她老人家接来好好照顾,承欢膝下。
正自分神间,忽听院外有人唤道:“祝娘子——祝家娘子在吗——”
那道嗓音嘹亮,听着倒是颇为耳熟,苏柔回神,手中动作稍有滞顿,复又恢复正常,想是附近邻家有位姓祝的姑娘,一时并未将这异动放在心上。
不过多时,声音逐渐低微下去,谁料院门转而被人扣响,夹杂三两高呼,翻来覆去仍是那句祝家娘子。
她蹙了蹙眉,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才收了线板,预备一看究竟。
行至堂屋,瞥见那顶挂在槅门边上的薄绢帷帽,不免有些犹豫,出门在外,她是一贯要戴上的,可以省下不少应酬功夫——她不善交际,人情方面,素来由祝晚棠负责。
然而转念一想,既已决意定居,何必隐匿面目,遂只简单束拢发髻,直往前院走去。
门扉背后冒出一张笑意盈盈的银盆脸,自然是那袁二婶子,苏柔却因初见,既不知对方来意,更不晓如何称呼,难免陷入静默犹豫。
此时恰有流云穿拂丹曦,屋檐漏下影影绰绰的浅光,斑驳洒落衣衫,恍如水岸边的粼粼碎金,而她仿佛一株临溪泽芝,自生清韵。
于是访客缓缓瞪大双眼,端端凝视于她,同样的缄口不言。
须臾沉默之后,袁二婶子率先赞道:“哟——祝娘子好俊的容貌!”
虽然有些评头论足的唐突意味,可是神情真切,不含揶揄打趣意味。语毕,又忙朝身后招手道:“妹子,你也快来瞧瞧,多漂亮的一个人物!”
周娘子顺势探出半截脑袋,两人目光齐齐落向她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各有惊异神se,苏柔颇不适应
', ' ')(',只得垂头侧身,稍稍避开视线,又听对方夸道:“简直是个玉人呢,像庙里的神仙娘娘。”
袁二婶子看她始终低眉不语,料是小媳妇乍见了生人害羞,正要讲明了来意,但那雪魄霜魂般的丽人忽然轻启双唇,只道:“我姓苏。”
话音落下,袁二婶子为之呆愣,唯恐敲错房门闹出笑话,连忙后退几步环视周遭,问道:“这里是绿枝巷尾吧?”
“正是。”
“那么,娘子是祝相公的妻子?”
“正是。”
闻言,袁二婶子深感糊涂,道:“如此说来……娘子自然就是祝娘子了。”
苏柔哑然失笑,摇一摇头,耐心解释道:“我是他的妻子,可我姓苏,我叫苏柔,苏醒的苏,温柔的柔。”
nv子出嫁从夫,往往冠以夫姓,此乃寻常之理,但她一再坚持姓名,袁二婶子不由古怪,好在生意人家脑筋活络,立马揣测出来几分缘由——祝相公或许是个入赘上门的nv婿。当下从善如流,改口道:“苏娘子安好。”
苏柔颔首道:“不知两位姐姐怎么称呼?”
“哎哟,哪里称得上姐姐啊,马上都要四十的人了,您太抬举了——我是巷口袁家铁匠铺子的,苏娘子若不嫌弃,唤我一句二婶子就行。”
然而这位苏娘子仍坚持道:“敢问姐姐姓名?”
“啊……我姓王,单名一个清。”短暂迟疑以后,袁二婶子如实告知名字——不,此时应当称呼为王清才对。大约长久没有使用本名了,念出独属于自己的二字刹那,两靥隐隐有些泛红迹象,似乎颇为羞赧。
又见苏柔望向身侧的周娘子,她赶紧介绍道:“她姓柳,柳绿烟。也住在绿枝巷子,就是前面有篱笆的那户人家,你们还是邻居呢。”
“梅花白雪坞,杨柳绿烟堤。好名字。”
至此,苏柔方才抿唇莞尔,逐渐抹去神se中的疏离拘谨,态度轻和温柔。
“不知王姐姐与柳姐姐所来何事?”
似是被这笑颜打动,王清同样报以微笑,亲热道:“方才街上遇见祝相公,他买了两匹棉布,又订了彩缎,说是想做nv裙,只是一时未说尺码,不便裁剪,所以来妹妹家里问询清楚。”说着,拉过柳绿烟往前一带,“若是方便,提前定下款样也是好的,我这妹子手巧的很,苏妹妹喜欢什么样的裙袄,她都能裁出来。”
又去买布了?苏柔对于自家丈夫的囤货行为感到无奈,朝后略略退开几步,示意道:“风口不宜久站,两位姐姐请进屋详谈吧。”
【其五·捣寒衣中】
“汪!”
眼见众人依次进门,木扉即将合拢,一声清脆犬吠适时响起,提示槛阶之外尚有来客。
柳绿烟脚步一滞,随即有些不知所措,担忧动物贸然登堂入室,会引发主人家反感,只低声对着脚边小狗安抚道:“福仔乖,在门口等我。”
苏柔闻声回头,见那小狗尾巴甩动欢快,便笑道:“无妨,让它进来吧。”
说罢,微一抬手,继续引着两人行往正堂。
柳绿烟便携着福仔走在队伍末端,双手紧握篾篮,一味低头跟随,不敢多听多看。与她的谨小慎微相反,同行的王清倒是频频环顾左右,留意打量周遭环境——她是商贩出身,平时做惯了生意,总ai通过衣食住行推测客人的身家几何。
院宅不算深阔,砖瓦虽旧,却几乎没有落叶青苔痕迹,较之前次所见,更为整洁廓清,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认真洒扫。庭院中心置了一顶鱼纹石缸,蓄着连日雨露,四面白墙倒映影影绰绰的绿竹,风吹枝叶摇动,很有几分雅意,填补了空旷之感。而左右厢房门前各自摆有盆栽,在这渐寒的深秋中郁郁苍翠,生机盎然。
不多时,一行人入了内堂,甫一进门,便觉暖气扑面,鼻尖充盈着馥郁芬芳,熏熏然恍惚置身春日,也不知烧了哪种炭火,竟然全无烟气。
“炭火烧得好旺盛呢,屋里暖烘烘的,倒似提前过冬了。”
室内温度略高,袄衣捂在身上,难免显得又紧又闷,王清一面扯动袖口散热,一面笑道。
苏柔含笑应了声:“我t质虚弱,有些畏寒,所以平日总要多烧些炭火取暖。”说话间,她邀两人入座,自己起身去了暖阁,预备端出茶点招待来客。
待到那抹纤细身影袅袅转入屏风后,王清这才移开目光,继续保持好奇打量。屋中立有四根梁柱,是寻常三开间样式,一应陈设素简,正厅摆了几张檀木太师椅,案前放有春水秋山的圆盘摆件,旁侧立着一个冰裂纹样的白玉花樽,当中斜cha几簇文心兰,已然ch0u出花剑,不日即将盛开。
虽说质朴了些,不过……
王清垂眸看向地面,那里铺着一张宝蓝se绒毯,四隅图纹jg美繁复,更兼对称工整,踏足其上,触感软而厚实,应是羊毛掺杂棉纱制成的。绒毯之上,更有一座如意足火盆架,里面正燃着几根白炭,焰光微弱,热气蒸腾——这可不是普通人家应有的布置。
她在心
', ' ')('中多少有了估量,又往两侧瞥去,但见右面是间暖阁,软榻火笼一应俱全,至于左边,则垂下几重纱帘,虚虚遮掩内中光景,隐约瞧出一道楼梯轮廓,似是通往二楼。
一番扫视结束,她对着身边的柳绿烟轻声说道:“放心,我看这事可行……苏娘子家里烧得可是银骨炭。”
话中所指,自然是缝穷一事了,之所以如此笃定,乃是因为炭火价贵,寻常百姓非到寒冬腊月断断不肯轻用。至于银骨炭更是罕见,所用者非富即贵,她只在前年去县令孙老爷家里拜寿时见过,见那炭条se白如霜,不生烟雾,故而印象深刻。
有了这句保证,柳绿烟心中忐忑之意消散大半,点了点头,随后解下帷帽,露出一张清瘦脸庞,约莫三十上下,五官秀气,却无任何妆点修饰,长发平平整整盘于脑后,斜cha两根木簪,配上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眸,整t素淡至极,形成寡妇特有槁木姿态。
“真是劳烦婶子为我费心。”
“嗨,哪儿的话,小时候我受了你爹娘不少照顾,现在你日子难过,我来帮衬一把,那是理所应当的,别老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听着怪生分的。”
她们二人年纪虽不相仿,可是老宅挨得极近,彼此情分便如亲生姊妹一般,非b寻常。
早年间天下鼎沸,民不聊生,眼瞧她膝下无儿无nv,周家那群豺狼虎豹分了家产,吞了嫁妆,更为挣个贞节牌坊减免征税,b她守寡不说,甚至想将她活活饿si殉情,若非王清时常暗中接济,恐怕早就去见了那个短命夭寿的丈夫。
不过近年朝局稳定,加之皇帝颁旨下令推倒所有贞节牌坊,柳绿烟再也无法带来任何利益,自然失去立足之地,年初便被赶出了家门,万幸仍有王清从旁帮衬,又肯为她奔波周全,这才勉强靠着针黹纺纱度日。
念此恩情,柳绿烟心下感动更甚,还yu答谢,忽听一阵脚步靠近,原是苏柔端着茶盏果点出来了,当下止住话音,连忙转头冲着这位nv主人颔首致意。
苏柔右耳半聋,听力自然不及丈夫敏锐,因此不知两名客人交流内容,然而她的心思素来细腻,知晓对方身为铁匠铺子的老板娘,亲自登门绝非为了裁剪衣裙样式,想必另有所求。
她垂下眼帘,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柳家娘子身上那件泛白袄裙,自对方取下帷帽后,能够清晰看见襟上缝缀的细密补丁,心中揣测更加笃定几分。可碍于甚少与外人交际,脸皮薄,不好意思追问,只一面递茶,一面介绍道:“柳姐姐、王姐姐,这是蜀中的蒙顶茶,还有新制的栗子糕,尝尝看。”
闻言,柳绿烟亦是一怔,自十四岁嫁去周家,十六岁丧夫,青春守寡,至今已有一十七载,旁人习惯唤她为周娘子亦或周寡妇,就连朝廷编户保甲,写在名册上的也是周柳氏三字——她已许久未曾听人直白地称呼自己姓氏,如今乍一入耳,仿佛回到烂漫少年时。
“有劳了,有劳了。”她嚅嚅谢道,面颊飞来些许淡绯。
糕点用模具压出石榴形状,表皮分作粉白二se,内里包裹栗h松子,咀嚼起来油润松软,并不甜腻,王清浅尝两口,忙夸道:“真是好味道,妹妹亲手做的?”
“是我丈夫做的,我不擅长厨艺。”
“这可当真好福气——我家的si鬼从来不愿沾那油烟,连切根葱都嫌麻烦!”她挑一挑眉,愈发坚定了祝相公是位上门nv婿的想法,男人嘛,除了当厨子伙夫的,倒没几个乐于围着灶台打转。话说回来,即便是个厨子,进了家门,一样需要老婆做饭的。
吃过茶点,几人商量裁剪样式,苏柔领着她们来到暖阁,方便褪下外衫,测量身段高矮。
软榻靠窗处放了张乌木小案,案上摆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针线笸箩,里面搁着一双初具雏形的厚棉手套,旁侧摊开一本书籍,已经翻阅过半。
王清见状,新奇道:“苏妹妹还会读书呢。”
“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真好,真好……能读书识字是好事,有了才学傍身,做什么事情都方便些。不像我们,连看个账本都勉强。”王清慨叹一声,言词之间难掩遗憾,好在她的x情爽直,没有拘泥于这份惆怅太久,转瞬挂上笑颜,指着那双手套,又问道:“这是妹妹缝的?”
“嗯,准备送给我丈夫的。”
说至祝晚棠,苏柔语气犹为轻和,眼波脉脉笑意深。
“还是对恩ai的小夫妻呀。”王清擅于察言观se,不禁凑趣道,“不过妹妹一个人c持家事,少不得要劳累了。瞧你这气se,平日可有服药看病啊?”
聊天最忌交浅言深,何况涉及私隐,苏柔只好搪塞过去:“这是自小就有的痼疾,大夫说,只需静养就好。而且家中事务,一向是由晚棠打理,我费不上什么心力的。”
闲叙几句的功夫,柳绿烟已经拿过钞尺和粉线袋,在素绢上面来回b划,动作相当麻利g净,很快弹出了数道直线,定下基本样式。
“这个长度可好?”她向苏柔发出征询。
“正好。”
', ' ')('“那我带回去裁出来,明天再送来给……给娘子过目。”她到底是个内敛腼腆的x子,不好意思直接将姐姐妹妹挂在嘴边,仍旧称呼娘子。
熟料此话一出,王清反倒着急起来,今晨之所以特意拜访,就是为了展示手艺,她好从中牵线搭桥,帮着柳绿烟把生意敲定下来。
哪知傻妹子是个实心肠,还想带回家慢慢缝制,这可怎生是好?
不待出言劝阻,就听苏柔曼声说道:“且慢。”
两人一齐回头,只见这位主人家轻敛裙摆,转身去了二楼,片刻以后姗姗归来,拉过柳绿烟双手,笑道:“我还想替我的丈夫制件大氅,只是独自一人,难免力有不逮,倘若柳姐姐愿意帮忙,妹妹自当感激不尽。”
与此同时,她将一份软缎荷包塞进柳绿烟手中,全当这次委托的报酬。
“这是一点子心意,万望姐姐勿要嫌弃。”
通过先前交流,她已隐约猜出二人来意,正愁独自赶工进度太慢,眼下有人帮忙出力,自是乐见其成,至于银钱开销,倒是小事。
“啊,这太多……”
荷包入手,分量略沉,显然超乎预期,柳绿烟正要摇头推拒,却被王清抢先一步接过话头:“应当的、应当的!都是邻里街坊,哪有不愿帮忙的,苏妹妹以后有什么针线上的难处,尽管来找我家妹子,她这一手nv红,放眼整个松月镇,再没人能b得上了!”
虽然有些夸张意味,不过态度十分恳切,双方一拍即合,三言两语迅速约好每日登门时间,以及所需织补的衣物数量。
如此一来,不仅了却一桩心事,苏柔更得了清闲,气氛愈加放松安适,她便又重新斟了两盏新茶过来,几人一面漫聊叙话,一面穿针捻线,及至隅中,这才各自散去。
【其五·捣寒衣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祝晚棠拎着满满当当的菜篮,仍在街角打转。
今日任务相当繁重,除却布匹与食材,他还预备买个腌制酸菜的大缸,以及一副脚踏——这样晨起之际,便不会发出吱嘎杂声扰到妻子清梦。
兜兜转转两圈,还未找到家具铺子,却在半路围观了一出闹剧。
事件发生在集市附近的茶寮,起初是名少nv沿街兜售菊花su,忽被里间的客人叫住,准备买上几份配着吃茶,哪知糕点送过去了,尝了两口,偏说味道涩口变质,不肯付钱。
如此一来,自然引发争吵,后来动静渐渐大了,使得街边往来人cha0陷入滞留,纷纷自发驻足围观。或许凑热闹乃是人之天x,祝晚棠亦不能免俗,一时忘却此行目的,同样立在街边远远观望起来。
“——啪嚓!”
店内乍然传来一声脆响,似是器皿坠地碎裂,众人半是惊疑半是好奇,不过多时,只见一名身着茜se罗裙的少nv奔出店门,步伐匆匆,神情惶然无措,急yu躲进人群之中,恰似一头被猎人追至穷途的幼鹿。
有人认出她的身份,忙问:“蕊丫头,出什么事了?”
少nv犹在慌乱之中,并不答话,一味想要远离是非。岂料身后紧随一名锦袍男子,竟然一把揪住她的左腕,用力扯回,直往自己怀里带去,同时大声叫嚷道:“可不许走!你这糕点出了问题,难道还想一走了之?”
“无赖!流氓!放手、放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随意拉扯,那名少nv又恼又羞,杏眼当中水光闪动,隐有泪意,可是神情仍旧倔强,不肯示弱半分,“我的su饼是今早才出炉的,哪里就变味了,休要乱说!且我在这里卖了两年的糕饼,从未出过岔子,左右街坊都能作证,你、你不愿付账,怎么还胡乱w蔑于我——呸,好不要脸!”
说罢,她用右手反复推顶对方,急于摆脱这蚊蝇般的纠缠。
锦衣男子见状,依旧不肯撤手,嬉皮笑脸道:“小娘子别恼啊,我说味道不对,那就是味道不对,你若不服,自己尝尝便知。”
说话间,他又b近几分,一张疙疸脸凑到人前,腮边短须几乎扎向少nv面颊,涎脸饧眼,掩不住的粗俗猥亵。
哦,原是一出恶霸调戏民nv的无良戏码。
祝晚棠暗暗摇头,顿时失了围观兴致,本想自人群中ch0u身而去,余光却无意瞥见脚边散落两颗核桃,不由陷入思索。
核桃亦称胡桃,素有「万岁子」之美誉,医书有载,其具备温肺平喘、通润气血之效,既可生食,亦能榨油,效用甚广。
要不买上几斤回家吧,现下正值果期,核仁香而不涩,最好入菜。他用脚尖踩住核桃,陷入思索。拿了青红丝配白糖一拌,也是盘爽口甜食,再者研成粉末,还可以兑进牛rsu酪里,充作早点。
这厢祝晚棠还在纠结菜式,那厢争吵又起波澜。
“你、你!你把su饼全都扔到了地上,难不成要我捡来去吃?”
“既不愿吃,那便坐实了其中有异,不管如何,你今天都得给出个说法来。这样,你赔个十两银子,这事便算了结。若不然——”男子上下打量少nv容貌
', ' ')(',言词愈发放肆,“陪我回去吃顿酒,勉强也行。”
这话实在强词夺理,显然存了寻衅欺辱之意,围观者中有人不忿,刚要上前帮忙伸张,却被身侧同伴慌忙拦住,连声劝道:“莫冲动,那可是秋老爷的内侄!行伍出身的!”
约莫涉及到地方上的某个大人物,乡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将那指责咽回肚里,徒留一声愤慨的低啐。
少nv孤立无援,眼见男子胡搅蛮缠,当下不yu过多分辩,扭身继续挣动。谁想对方动作愈加放肆,居然紧紧揽住自己肩头,只可恨力气单薄,难以挣脱出去,一张俏脸不由涨得通红,十足窘迫模样。
大约也是动了真怒,她故意抬腿踹向男子腿根,伺机而逃。哪知这人乍吃了痛,反而将人抓得更紧,面上更是b0然变se,厉声呵骂道:“小娼妇,我给你脸了!”
说罢,高高扬起手臂,作势就要殴打。
然而不待巴掌挥落,他的身t猛然朝后趔趄,原地摔滚半圈,随后慌忙捂住嘴巴,大声痛呼哀嚎起来。
情势急转直下,在场众人不知发生何事,各自错愕,直至看见几缕殷红从他指缝源源渗出,方才觉察到是被外物打伤了,只是究竟是被哪种东西打伤的,谁也不知。
面面相觑中,一颗沾了血丝的核桃轻轻滚向角落深处,不曾引发任何注意。
“是谁!是哪个王八犊子——”
一时间,场上只剩男子气急败坏的怒吼,但他甫一张大嘴巴,两颗牙齿伴随血水淅沥落下,场面狼狈骇人。惊惧笼罩之下,痛意反而不甚明显,唯有麻木的热烫充斥口腔。
眼见男人愣住,少nv觑得空隙,拔腿便跑,哪知对方仍然不依不饶,迅速揪住她的发髻,气力之大,扯得头皮阵阵发疼,不得不狼狈抓挠那只手掌。
“放开我……”
“放开她!”
一声断喝乍然响起,压过少nv的痛呼。旋即一抹黑影凌厉飞来,正中男子眉心,再度打得他晕头转向人仰马翻,彻底松开了对少nv的掣肘。
众人定睛看去,发现一柄长刀哐当斜cha地面,形似牛尾,末端系着绳穗,正是官差专用的样式。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者自行朝着两侧分开,对着尽头方向纷纷投以注目,七嘴八舌鼓噪起来。
“五哥——是五哥!”
“宋五哥!”
“五哥从八鹊亭回来了!”
祝晚棠随之转头看去,只见几名黑衣皂靴的衙役越众而来,领头之人约莫三十余岁,身量七尺有余,唇方口正,皮肤黝黑,面上蓄有髭须,双目炯炯有神,气势凛凛威风,正是松月镇捕头宋介丘。
此刻他大步流星走至场地中央,瞪向不断哀嚎的锦衣男子,将少nv一把护在身后,表情颇为愤懑。
“混账!”宋介丘大声啐地,旋即抬脚yu踹,却见对方满嘴鲜血,动作随之微僵——他是以刀柄痛击额头的,莫不是失了准头?可是男子眉心却又印着一道红痕,显示并未打歪,当下不由泛起些微困惑。
不过这份疑问没有影响后续执法,他扬手一挥,唤来同行衙差,将男子绑缚牢实,准备一并押回官府复命。
“咳咳!放肆!”锦衣男子挣动剧烈,不肯轻易就擒,“宋介丘!你敢!等我姑丈过来,我要你——”
“秋老爷子要是知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因为调戏nv人而被打,恐怕只会羞得不愿出门。”这位宋捕头似乎颇有人望,自他现身,人cha0之中喝彩叫好之声不绝,他更不曾将这警告纳入耳内,反而上前狠狠补了两脚,喝道:“老实点!”
一场风波似乎到此平息,小镇重归热闹祥和本se,于是祝晚棠歇了看戏心思,双手拢回袖中,不紧不慢走出街道。
衙门位于镇东,与市集遥遥相对,双方路线因此交错,擦肩而过之际,他听见宋捕头对着同伴低声吩咐道:“不必传信给秋家了,也该让这混蛋受些管教才好!咱们回去复命要紧,八鹊亭挖出的那个东西,得尽快告诉孙大人,让他派仵作亲往现场勘验,这是命案,万万不能耽搁!”
那道急促尾音渐渐散于空中,祝晚棠步伐一滞,眉宇蹙出浅痕。
哎,早知道就该听柔柔的话,埋得深些了。
他摇头轻叹一声,继续开启采买之旅。
及至晌午时分,祝晚棠终于回至绿枝巷。
迈过两级矮阶,远远听见一声犬吠,原是福仔追随自家主人步伐,欢快跃入篱笆院中,只余一截h白相间的尾巴残影,匆匆闪入门扉。
他尚不知有人登门拜访一事,刚好前后脚错开,又因心中记挂八鹊亭,直至走进中堂,瞥见桌案上置着茶果点心,已然用了一半,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家里来客了?”他问道。
苏柔正在里屋收拾针线,闻言笑道:“王姐姐和柳姐姐来过。”说着,款步来到丈夫身边,帮他脱去外袍,顺带将委托他人缝衣之事知会清楚。
祝晚棠起初不知王、柳二人身份,听她描述半天,方
', ' ')('才恍悟竟是袁二婶子与周家寡妇,便点头应道:“一切听你安排。”私心里,他亦赞同此举,不为别的,只因nv红到底枯燥,又需长期久坐,眼下不仅有人愿意分担辛苦,还可陪她说话解闷,何乐不为呢?
闲聊间,苏柔又从屉盒里取出一双厚手套,b划道:“来,刚缝好的,试试看合不合手。”
祝晚棠一面伸手试穿,一面垂下眼眸,温柔注视妻子眉目,暗自描摹那道婉丽轮廓,又听她念叨着戴上以后家务不会伤着自己,霎时心头淌过暖流,浸得周身俱是温温融融的柔情,压过无数浮泛的杂念与隐忧。
还是别拿那些小事来烦扰她了。
他反手握住苏柔手掌,俯身吻过对方额角,接着连声夸赞大小合宜,惹得妻子笑靥嫣然,总算动身前往后厨,为她洗手作羹汤。
且说霜露已尽,冰雪始冻,西风渐作北风呼,两季节气交接间,寒意愈发料峭。
又是一轮日yan东升,斜照巷中小院。隔了层纱,卧房光景不免朦胧,苏柔支起窗扉一角,但见满庭青h,竹影减翠,青黑瓦檐顶部新添几点萧瑟白痕,不消多时,半融成水,坠成透明晶亮的冰凌,凄然扫去先前秋光。
晨起雾霭尚浓,泛着一gu极淡薄的丁香se,寒浸浸、y恻恻,悄无声息地涌入室内,她不由拢紧袖口,回身嘱咐道:“嗳,落雪了。今天出门可得当心着,地sh路滑的,容易摔跤。”
说罢,人便倚在窗前,双手支颐,凝眸细赏廊檐下的两只翘尾斑鸠。
身后的祝晚棠叠好被衾,将帷帐系到床柱挂钩上,低声应了句好,随后把人拉回屋内,以防受凉。见妻子唇角噙了浅笑,目光仍然落在远方天幕,便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下雪了呀。”她的眉眼弯弯如月弦,抬手指向檐角。
苏柔本是蜀中人士,幼时虽见过几次落雪,可惜气候温热cha0sh,并不盛大;而后年岁渐长,远离故土,四处漂泊周游之际,也曾经历不少风霜,可惜来去匆匆,不能长久驻足欣赏。因而此刻在家中偶然发现雪迹,难免感到欣喜。
与她相反,祝晚棠出身北地,对院中那点细微白意并不在意,但见妻子开心,于是附和道:“后天就要立冬了,还会再落几场雪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在门前堆个小雪人。”
既说到立冬,苏柔倒似想起一事,取来一件石青se素面棉袍,忙道:“这件衣服快做好了,你先来试试看,要是有不合意的地方,趁着立冬之前,我和柳姐姐还能再改一改。”
古来秋收冬藏习俗已久,渐成节庆,皇家尚且需要祭祀宴饮以迎冬风,更遑论寻常百姓,书中有载:至日为冬至朝,士大夫家拜贺尊长,又交相出谒。细民男nv,亦必更鲜衣以相揖,谓之「拜冬」。
而这件衣服则是她特意为了庆贺交冬之日所制,幸而有了柳家姐姐从旁帮衬,她在纺绩方面进展顺遂,终于提前缝好,能够让他暖和过冬。
“挺好的。”祝晚棠小心翼翼套上外袍,仔细捋平衣角褶皱,在她面前左右展示一圈,“过年就穿它了。”
“那可不成,冬节是冬节,年节是年节,衣服总归要换新的才行。”
“我的衣服已经够穿了,多了反而要压箱底,岂不是浪费你的心意?”祝晚棠虽然欢喜,却也心疼妻子久坐劳累,更怕熬坏眼睛,当即表达推拒之意,想了想,又道:“不如在衣袖领口处绣上花纹,待到年节,充作新衣便是了。”
闻言,苏柔努了努嘴,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提议,低声嘟囔道:“也太敷衍了吧。”
话虽如此,那gu低落之情转瞬消散,只见她眉稍轻挑,复又笑问道:“不过,缝哪种花纹才好?卷草?宝相?还是藻井?”
二人商量一阵,话题很快从服饰转向今日吃食,商定以后,正要拎起菜篮出发,又听苏柔吩咐道:“若是顺路,再买些香草吧,冬节时可以用来泡澡。”
正所谓「立冬不扫疥,一冬难行走」,将各类具有祛sh功效的g花药材浸入水中,煮沸沐浴,对身t大有裨益。
祝晚棠知晓立冬习俗颇多,既得了命令,便立刻动身,不敢耽搁。来去不过一个时辰,人就拎着货物归了家。
松月镇毕竟地处偏远,香药铺子不多,只买得了些许沉香、白檀、甘松以及豆蔻,不过路上偶遇卖花郎,从那里又购得了许多菊花,都是经过晾晒风g了的,枯h枝叶间犹带冷冽之气。
苏柔拾起其中一朵,阖眸轻嗅,然而花叶到底薄脆,不慎坠下一瓣,跌跌撞撞落进衣领深处,在肌肤间溅起细微瘙痒。
她正要择捡出去,丈夫却先一步伸手,两指灵活挑开衣襟缝隙,自她锁骨边缘取走碎花,视线有意无意掠过那处幽微香暖的温柔乡,低声提议道:“要不今晚就泡着试试?反正有的是花——”
话未说完,惹来一记嗔怪目光:“少来。”苏柔自然知晓对方心思,只将身子背转过去,轻哼一声,故意作势不理。
祝晚棠亦不着恼尴尬,反而凑到妻子跟前,低头吻向她的
', ' ')('额角,见那双水眸深处泛起笑意,这才捏了捏她的掌心,指尖有意无意撩动那截纤纤手腕,正想软磨y泡继续说上几句好话,却听院门传来犬吠之声,响亮异常,打破室内旖旎情调。
夫妻俩心知是柳绿烟到访,且说那日约定以后,她便时常登门,专为妻子指点针黹。本该好好答谢人家,顾虑到对方身份是名寡妇,甚是忌讳外男,祝晚棠不得不提前走进后厨,一来可以准备饭菜,二来也是避嫌,以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败人清誉。
厨房角落处堆着一箱白菜,箱上搁有竹篮,篮中同样装满芥菜,不过提前晾了两天,晒去多余水分,叶片早已发蔫。祝晚棠挽起衣袖,准备将它们统统处理g净腌成酸菜。
由于南北风土人情各异,处理方式自然不同,他依着苏柔的描述,专程买了个带有内盖的密闭小坛,把芥菜塞进坛中,压紧按实,再倒入各种配料,有整蒜、老姜、仔姜、八角、冰糖、红糖和花椒,以及最为要紧的小米椒,最后灌入盐水与白酒,直至淹没所有食材。值得注意的是,整个过程需要保持相当g净,最为忌讳油w与生水沾染器具,否则容易变质生花。
如此一来,只消等待十多天,属于蜀地的酸菜便能成型,鲜辣脆爽,开胃解腻,既能炒r0u,也可入汤。
听说还能腌点萝卜豇豆之类的小菜,下次再买些泡进去。
祝晚棠用长筷简单搅动一番,随后封好碗盖,又在坛口凹槽处倒了些许清水,确认彻底隔绝空气以后,转头继续料理白菜。
他先是将那筐白菜清洗g净,去掉菜根,将其改刀一分为二,然后放入开水之中快速焯烫一遍,时恶间不必过久,使那h叶表面隐隐泛出翡翠般青绿颜se即可。与传统生腌方式不同,焯水以后口感更为柔韧,同时还能去除杂质,尽管费事麻烦,却也更显滋味——这是二哥亲口传授给他的诀窍。
灶台右侧置了一口齐腰大缸,相较于先前那个小坛,显得深而宽阔,正是积酸菜必不可少的道具之一。拧g后的sh软白菜在缸底依次铺好,尽量码放齐整,不留空隙,每层之间撒满盐巴,腌渍均匀。临到末了,再用一块大石压在顶部封缸,终于正式收工。
算算时间,到了冬至左右就可以食用了,做成一锅热腾腾的饺子最好。
祝晚棠给大缸盖上纱罩,由衷期待年节到来,一想到咬开柔软面皮后,淋漓r0u汁涌进唇齿缝隙的场景,不禁生出口津,仿佛那gu酸鲜滚烫的味道萦绕舌尖,使得思绪一时陷入恍惚,忆起童年往事。
那天夜深雪重,鹅毛联翩,覆满蓬窗瓦舍。大哥升职发了饷银,拎着十来斤的猪r0u馅回家,因为临近年关,二哥便准备包些酸菜饺子,于是三哥从旁帮手,四哥五哥负责劈柴烧水,他和六哥年纪尚小,一齐坐在门槛处,乖巧注视兄长们各自忙碌走动。
彼时家境艰难,唯有过年期间方可多吃几顿荤腥,这场饺子宴便是重中之重——酸菜经过长期腌制发酵,se泽金h,味道异常浓郁,切成细丝和进馅里,在表层铺满葱姜碎末,淋上酱油,再浇一勺热油,顿时滋滋作响,香气四溢,g动腹中馋虫。二哥还加了炼好的油梭子进去,煮熟以后,内里油脂充足,又被酸味中和,足以一口气囫囵下肚七八个,丝毫不觉腻味。
见两个弟弟仰着脑袋,好奇望向案台,二哥不由失笑,招呼道:“过来帮我一起包吧。”说罢,便分了几块面团给他们,亲手教导应该如何擀抻。
祝晚棠颇有些厨艺天赋,模仿着二哥手势,顺利包出几个漂亮的元宝型的饺子来,白蓬蓬、圆鼓鼓,惹得众人交口称赞,说他将来若是不想练刀,去当个厨子也是好的。
“咱们家里已经有一个大厨了。”大哥笑着摇了摇头,又抬手拍向祝晚棠肩头。他的手掌宽厚粗糙,按在身上,像是滚热的山岩抑或石壁覆盖而来,透出无可撼动的强y力道,“我的小弟,要成为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才行。”
祝晚棠正处于懵懂稚龄,并不知晓人怎么才能变作刀,但见周围兄长纷纷点头称是,他便应声说好,唯独二哥没有接话,仍在低头包饺,锅中热气逐渐氤氲蒸腾,水雾朦胧攀上眉眼,辨不清神情如何。
开饭以后,他倒全神贯注于吃喝上,浑未留心桌上对话,只清楚记得自己吃下了整整两盘,其中一个甚至塞有铜板,那是三哥放的,称为吉利饺子,求个新年好意头。原本是被六哥捞到了,可大哥看见他只顾埋头吃饭,便让六哥把那盘饺子优先递给了他——他向来是家中最受疼惜的幼弟。
不出意外,藏在r0u馅的y物把他狠狠一硌,门牙随之松动,幸而处于换牙时期,这点意外无伤大雅。祝晚棠吐出犹带血渍的r牙与铜板,迎接哥哥们的祝福,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吉祥话语充斥耳畔,聚成一派暖融融的关ai氛围,将他整个簇拥包围。
其乐融融中,他看见六哥瘪下嘴巴,脑袋故意转向别处,似乎不大开心。祝晚棠想了想,决意把那枚本该属于对方的铜板偷偷递出,而六哥依旧不曾回首,维持某种倔强姿态,但在众人不可见的桌案下方,还是默默接
', ' ')('过了过去,又拉住他的手掌,迟迟不肯松开。
那是他前半生里少有的好时光了。
“汪汪!”
耳畔乍然响起清脆犬吠,惊破旧梦,祝晚棠长吁一声,目光越过遥远前尘,落向声源方向。
却见廊檐尽头转出一条h白花纹的小狗,甩着尾巴奔向后院,在它身后,苏柔左手敛起裙摆,右手拎着铜壶,正朝厨房款步走来。
她与福仔前后越过门槛,语气轻快道:“我来讨点热水泡茶。”
“那要等上一会了。”祝晚棠将先前那锅焯过蔬菜的热水倒掉,另起炉灶,而后又从橱柜取来一份食盒,拿出半块芝麻烤饼掰成碎块,尽数丢给福仔,为它加餐,“要是不急着回房绣花,先陪我坐坐吧。”
既有请求,她岂有不从之理,这便依言来到对方身侧。夫妻俩都是喜ai动物的人,索x并肩挤在一张矮凳上,一边逗弄小狗,一边闲话几句,共度这段短暂辰光。
“立冬的时候,咱们包饺子吃吧。”
“好呀,”苏柔知晓丈夫今日有在腌制酸菜,因而猜测道:“酸菜馅儿的?”
“酸菜还要腌一段时间——不过我们可以先做牛r0u芹菜馅的,对了,你吃过素饺吗,就是韭菜j蛋拌着粉条的那种?”
“没呢,从前在家,嬷嬷喜欢煮香菇冬笋馅儿的,配上jr0u或者猪r0u,有时还会加点茶油馓子进去,吃着特别香。”
说至末了,不知想到什么趣事,她忽地莞尔微笑,引得丈夫投以好奇询问:“怎么了?”
“就是突然想起小时候馋嘴,有次半夜悄悄溜到后厨,偷吃嬷嬷做的蒸饺。”苏柔随口答道,不过言语未尽详实,那夜其实不单只她一个馋猫,还有两个朋友随同,因为担心被人发现,就没点灯。结果不巧碰见前来打水的三师伯,他还以为闹鬼了,居然吓得连摔了两个跟头——明明平时里那样威武严肃,哪知反差如此巨大,实在滑稽。
尽管勉强算是一件逸闻,但她并无分享打算,无论是师伯、师兄亦或父亲,那些故人面孔应当长埋尘封,而非一遍又一遍辗转于口舌之间,化为缠绕不散的魇魅。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2
两人相识七年,成婚五载,几番寒暑往来,始终遵循相同默契,从来不曾探究彼此过往,全为践行这个道理。他们都在慢慢学习如何放下。
苏柔不再开口,垂首倾身,顺势倚向丈夫肩头。锅中水声未沸,屋舍寂静,不知为何,寒气似乎浓重起来了,仿佛自那遥远的雪夜中幽幽渗透,直至浸入肌理骨髓。她抚了抚胳膊,忽然道:“晚上还是多烧点热水吧,我想驱一驱寒。”
出自《清嘉录》
2出自陶渊明《归去来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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