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江抬头一看天色,日头已经快要行至午时,又见那兔子早已钻入地势复杂的密林,不由叹息道:“不管怎么说,这位怒子对时间和地点的把握可真是做得再好没有了……他们既然有心要调开千岭你,你不妨就大胆离开。单刀赴会,难道我就怕了?”
寒千岭反掌在洛九江肩头上按了按:“好。九江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临别之前,洛九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兔子有何特别?”
“它胸口上坠着一枚女子耳饰,大概是故人遗物,按照世间道理,还是取回来随她一起下葬为妙。”
寒千岭说前半句话时,洛九江还啧啧称奇,心想千岭还有什么“故人女子”竟然是自己不知道也想不到的?待听到了“下葬”二字,他立刻便反应过来,这是陈夫人的东西。
原来千岭母亲也曾来过圣地。
结合千岭对圣地远胜于诸人的熟悉,这其中一定含着一个很长的故事。
洛九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松手放寒千岭追踪过去。他仍朝着自己原定的方向,看神情甚至没有少许担忧。
老实说,他原本对和这位怒子会面只有三分期待,如今见了他把调虎离山的计策时间拿捏得如此得当,期待顿时化为五分。想来那必然是个莽中有细,惯来爱以粗豪示人的对手……
事实显然要让他失望了。
洛九江刚刚走到赴约地点,林中便突然钻出一条黝黑结实的大汉来。这汉子声音还带着一点少年感,身体却早长得威猛敦实。随着一声暴喝,他一双肉掌暴长,登时化作异兽两只锐爪,迎面冲洛九江夹击而来。
“饼!”这汉子怒目喝道。
洛九江不慌不忙倒翻筋斗避过一击,就势拔出腰间澄雪。这对手眼看一击不中,双肘一缩,重新化为人手,然后双腕一翻,两手就捏紧了两柄硕硕大锤。
这两柄圆锤乌铁颜色,直径足足赶得上洛九江一条膀子长。这虎虎生风的猛将使这沉重锤头一先一后冲洛九江当头砸下,被洛九江如清风一般不慌不忙从两锤之中闪身避开。
洛九江无意伤人,冰冷刀背自下而上撩出,从对方胸膛往喉口掠过,保证让对方品尝过和死亡擦肩而过的凉意,却绝没碰掉他半根寒毛。就在他出刀同时,这人第二声大喝已然出口:“锥!”
洛九江:“……”等等这意味着……
联想到此人之前派使者捎来的那段话,洛九江简直不敢置信,觉得对方不可理喻。然后果然不出洛九江所料,那人再击落空,竟然顺手就扔了两柄大锤,反身“啊”地大叫了一声,一屁股朝洛九江坐了下来!
他那屁股在准头颇佳地墩下来的同时,居然还一点也不耽误变成个毛绒绒的异兽屁股!
“球!”这对手喉咙中豪放地亮出一声,若不结合前后语境,这简直是在骂人了。
洛九江:“……”
洛九江真是没料到,这位怒子居然如此耿直。
那句“要把你打成个饼饼!然后锤成个锥锥!最后坐吧坐吧墩成个球球!”,居然不是威吓和挑衅……这他妈是句招式预告!
作者有话要说:世间奇葩十斗,洛九江身边独占八斗,余下天下共分之。
第137章 怜爱
洛九江骤然翻腰与地面齐平,左手在草地上恰到好处地一拍, 便轻松从那毛绒绒还长着条长尾巴的的臀部下滑身出来, 足下稍稍加力便顺势退到安全范围。直到此刻, 洛九江才挺腰站直,整好以暇地观察着怒子的神情。
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连续三击落空, 怒子的神情有些发愣。他对洛九江扬起两条浓眉,怒斥道:“你竟然躲?”
这话就太不讲道理了。洛九江微笑回道:“我为何不躲?”
怒子顿了一顿,重新挥手召回自己的两杆大锤, 恨声道:“我本想手下留情, 只把这招演示给你看——你逼我的!”
可别说手下留情, 若是我不躲,你就只能演示给球球看了。洛九江暗想道。
但在面上, 他仍气定神闲道:“没事, 不用兄台留手, 这压轴的招式, 还但请一观。”
他态度算得上和蔼可亲,但落在怒子眼中只有火上浇油。洛九江眼见对手深吸一口长气, 脸色就如同被抹了层辣椒一样涨红, 怒子双眼睁得比方才照面时还要打上一些, 目中清明逐渐被浑浊的红血丝覆盖, 整个人都如运动的活火山一样几欲喷发。
随着对方肉眼可见的愤怒之色, 怒子的气势也节节攀升,他不止额角青筋暴起,就连胸膛也渐渐鼓起, 像是个吃撑了胀气的蛤蟆。然而随着这副堪称滑稽模样而来的,是怒子身上一时更比一时危险的感觉。
洛九江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人类。”即使看表情他已经濒临爆发边缘,怒子这一刻的声音居然是冷静的:“你死前看好,我等异种与你们有何不同。”
“我们的力量,名为道源!”
那两只当头抡下的乌铁重锤挟着虎虎风声,如山岳摧崩一般当头朝洛九江落下。其中除了异种天生的巨力、金丹的修为之外,还额外夹带着另一种纯熟又无可抗拒的力量,那力量让人移不开眼,几乎等同于规则——
“真熟悉啊。”洛九江喟叹道:“主人家慷慨,我也不好意思藏私。你说的道源是这个不成?来来来,你看,我有一大滴呢。”
怒子:“……”什么?!
此时战斗局面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待寒千岭捏着那血都未拭净的耳钩寻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洛九江与怒子交手的场面。
洛九江还带着少年身量的单薄身躯,高擎着刀尖一点白光,义无反顾与健壮又高大的怒子和两柄重锤相撞。
单从画面上的轻重感来说,这场面几乎犹如蚍蜉撼树,然而让人感到落差的是,事实却恰好相反。
洛九江是树,怒子才是蚍蜉。
澄雪与乌铁大锤锵琅相击,那两柄圆锤表面粗糙结实,却被澄雪轻松如切豆腐一样没入了半个刀身。这甚至不是动用惯性冲力扎进去的,因为洛九江很快就横挪手腕,咔啦一声直如切瓜斩菜一般,生生将一柄大锤剖成两半。
直到那上半片沉重的锤头将要落地,洛九江借势灌入其中的巨力才传至怒子身上,令他重咳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毕竟刚刚领悟道源不久,洛九江用它还是有些生疏。他一腔少年锐气,一路走来又多遇上需要极限突破的情况,故而刀意强横,有放无收,如今即使着意留神,也仍回撤不及,逼得怒子嘴角流下一行血线,显然是伤了对方肺腑。
然而看怒子惊愕乃至惊怒的神情,他对自己的内伤并不在意。此时此刻,他满心里都只剩下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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