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残侧耳一听,简直都要笑呛了:“九江?他那个不解风情的程度,他不行的。”
封雪也笑了。她低头珍惜地抚了抚这一把发带,每条发带的风格都不甚相同,显然不是在一个世界里随手凑齐的。
她几乎能够想象到,谢春残是怎么独身一人,漂泊在外颠沛流离。也许在某一个稍微放松的瞬间,或者手掌还掩着胸口的新伤,他稍一转眼,目光就先落在某一样女子饰品上。
老板看他拿出灵石,就热情主动地给他包好,又殷勤地问是不是送给恋人。
谢春残会怎么回答呢?他这人但凡扯到黄腔的地方就不太正经,可不知道是不是家教的原因,有时候居然古板的很。他否认的时候是会惊悚地往后一跳,还是窘迫到耳根发红?他会不会跟那个老板解释,说不是要送给道侣爱人,只是赠给一位共生死过的朋友。
因为他许诺过的。
这些年里不知道他东奔西跑了多少世界,连这一把头绳都攒出了色谱。
封雪冲小刃招了招手,小刃就乖乖地走过来低下头,让封雪把那一把发带在自己头发上比划。
谢春残就在窗外满意地欣赏着,非常欣慰地评价道:“小刃长大了啊。”
要是照往常的风格,小刃这时候早该跳起来拿剑刺他了,没想到如今居然还忍得住。
“小刃已经好了,只是还不爱说话而已。”封雪一提到这个话题,眼睛就忍不住亮起来。
“是吗?”谢春残挑了挑眉,忍不住把上身朝着窗子里面的方向倾了倾,“看来我这些年错过不少啊。”
他一个简单动作,却换来封雪一声倒抽冷气的惊呼。谢春残皱眉低头,只见封雪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的左臂。
之前他都倚着一边窗框,只在封雪面前露出半面身子。如今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一点,结果就露了相。
“你……谢春残,你怎么回事?是谁!”封雪惊怒交加到腾地站起身来,就连那一把发带都失手从她指缝里飘出,像是一蓬粉红色的雨。
谢春残失笑:“你怎么跟九江一个反应。”
“什么时候?到底是谁?!”
“没多久,我自己动的手。”谢春残懒洋洋道,“差不多得了,大小姐。可不用跟我显摆你长了眼睛。”
死地里充满了讽刺意味的旧称呼这时候被他念出来,居然显得有几分搞笑和辛辣。封雪一怔之间,小刃已经唰一声下意识地拔了剑。
谢春残大笑起来。
“行了,你们两个,还是一个风味。”
他举起那条残肢来,毫不避讳地伸了个懒腰,胳膊肘往横里敲了窗框几下,主动问道:“我过来叫你们一起吃饭的。去不去九江那儿吃火锅?我来时路上买了今年新下的春韭花,蘸上肥羊吃简直绝了。”
封雪气不打一处来,急道:“谁还有心情吃饭……”
谢春残耸肩摊手,相当不给面子:“不吃算了。”
封雪:“……”
她恶狠狠道:“吃!怎么不吃!我和小刃现在就去吃!”
她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撞过去,还能听到谢春残相当可恶地在一旁说着风凉话:“真着急?真着急你跳出来啊。狗急跳墙,饕餮可不就该跳窗吗……”
小刃嘴唇一抿,当真指尖在窗框上一搭,利落地翻身跳过了窗户。
谢春残先是一愣,随即笑得更大声了。
“成!成啊!你们谁都没变,还是那样,始终那样……”
和平稳定的三千世界,却处处都有针对他的杀机;反而是危机此起彼伏的死地,居然当真能磨练出这样一段动人心魄的友谊。
谢春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眼中无声地亮起了两点光芒。
在过去的几年里,改变最大的人好像只有他自己……可只要一见到这些熟悉的人,就仿佛那颗被冷待、被弃置、被自己亲手用千万种方式压下的少年心正缓缓地复苏。
就好像时光只停留在四人齐心协力破开死地,彼此互相拆台又甘愿为对方而死的时刻,那时候他还不是一个如此伤痕累累、不择手段的谢春残。
只要我能成功复仇,只要白虎主一事罢了……谢春残在心里暗暗地想道。
封雪分到的这间小院向阳,谢春残眯起眼睛微抬起头,便正好看到一轮旭日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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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三人进到了洛九江的小院,谢春残非常失望于寒千岭已经没有再喂洛九江了。
窗户虽然还是朝外推开的,然而洛九江已经没有斜倚在那张软塌上。
见谢春残冲着洛九江的卧房方向露出莫测神色,封雪狐疑道:“怎么了你?”
“我相当希望和你分享早晨的时候我都见到了什么。”谢春残万分遗憾地说,“可惜……”
“哦。”封雪一脸冷漠,“那我知道了。”左右想想不就是狗粮吗?她早就吃饱了!
她冷笑着想,谢春残这个没见识过大世面的家伙,一个早晨的时间里,能看到过多少种秀恩爱的方法?
他知道什么叫做“我的眼里只有他没有别人”,什么叫做“千岭的语气就是非常不同啊”,什么叫做“我愿意为他成为三千世界,从此与他时刻不离”,和什么叫做“有一种互相喂,叫做我觉得你残废”吗!
谢春残他什么都不!知!道!
要知道,她这些年里在洛九江身边究竟承受过多少的压力——她每个早晨醒来的时候,都会庆幸自己今天居然还没瞎。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封雪和谢春残脑回路难得一致的时候,洛九江从里间推门而出,冲着他们几个打了个招呼。
“早晨好,谢兄,雪姊,小刃,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是有事找我和千岭?”
封雪:“……呵呵。”看看!洛九江只要一张嘴,就保准离不了那个“千岭”!
那两个字是粘他嘴唇上了还是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