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首坐着的一个中年女人叹了口气,“这我倒是相信,谢无涯统共收了三个女徒,老三是个闷葫芦性子,只知道追杀魔修,不会有闲心去管王姑娘的事儿,老五是个花瓶美人,自小金尊玉贵,嫁的也是高门大户,不可能去住镇上的客栈,想来你见到的便是苏仙君了,她鲜少离开宗门,少了些江湖经验也不足为奇。”
苏旭心中一惊。
三师妹楚晗还好说,五师妹穆晴的出身却并非人尽皆知,而且她改了名字,还换成了母亲的姓氏。
毕竟她有个妖族父亲,还因此被赶出夫家,受到天机宗弟子的追杀。
苏旭将穆晴带回宗门后,曾经费心为她遮掩过去,总不能让人知道谢无涯收了个半妖当徒弟。
不过,那事的知情者都死光了。
所以这女人纵然了解一些,似乎也并不知道穆晴是个半妖——也对,否则她并不会说出什么金尊玉贵的话儿,因为穆晴在原先的家里过得并不好,虽然也有锦衣玉食,却如提线木偶般毫无自由,那二房和二房的孩子更是常常欺辱她。
尽管如此,那女人知道的也不少了,苏旭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后者梳着妇人髻,发中只插了两根朴素的银钗,只是衣裙面料却极为华贵,坐姿也端庄无比。
旁边几人纷纷点头附和,“六夫人说的极是。”
“但是。”
六夫人微微抬起手,周围的人顿时又闭嘴了。
显然她在他们当中有些威望。
“苏旭的亲爹是个说书先生,她自小混迹市井,并非无知闺阁少女——李二,她当真说她知道是谁雇佣了你?”
那散修仍然跪在地上,闻言连连点头,态度极为恭敬地回道:“回六夫人,她说她大致猜到。”
六夫人旁边一个青年男子挺胸道:“怕是她曾经得罪过什么人,这回自作聪明地想到那上面去了。”
“哼,”他停了停,旋又露出鄙夷之色,“万仙宗弟子俱是如此,平日里还不知做过多少丧尽天良之事。”
苏旭倒是有点意外。
她本来以为这些人是找错了目标,亦或是冲着韩曜去的,如此听来,他们似乎和宗门也有些仇怨!
这些人的灵压都不弱,而且并无邪恶黑暗气息,恐怕修习的也是正宗玄门功法,不是出身仙门就是世家。
他们和万仙宗这样的门派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等等。
苏旭猛然忆起,先前在秦家赴宴的时候,秦二小姐曾经提起过,荆州地大,修真世家众多,当中以灰原城凌家为首,凌家还曾有一位嫡小姐拜入仙宗,却在试炼时陨落了。
那会儿她就觉得这位凌小姐之死兴许另有缘故,否则自己不会从未听闻。
凌家不许子弟拜入任何门派,他们又是剑修家族,拜师首选自然是万仙宗。
因此这规矩倒像是针对万仙宗制定的。
——这伙人和凌家是否有关系?
那青年说完,依然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仿佛在等待旁人赞同一样。
可惜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纵然觉得他有道理,也没心情去吹捧。
厅中一片寂静,六夫人也不说话,李二不敢贸然开口,青年大感尴尬,只得转移话题道:“孙仙君伤势如何?”
他看向那个衣衫破损的中年男人。
这一屋子人,除了跪在地上李二之外,唯有这位孙姓仙君,实打实参与了方才的战斗。
孙仙君脸色一直很差,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重伤未愈,亦或二者兼有。
“没有大碍,”他沉声道:“那三兄弟死了。”
厅中诸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六夫人面沉似水道:“他们三人本是同胞兄弟,最擅合击之术,寻常金丹境修士也要饮恨于他们剑下——苏旭早早溜回客栈,只剩下那少年一人迎敌,竟然能同时击杀他们三人,重创孙贤弟,想来便是新任的灵犀剑主了。”
周围人都沉默不语,显然此事出乎意料。
苏旭也有些意外,不过韩曜既然身怀魔族血统,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况且谁知他还藏了什么杀手锏。
半晌,才有个须发花白的年迈男人叹道:“沧浪仙尊既能破例收他,此人必定不凡。”
“苏旭也是一样,我才不信她就是个道修。”
另一个年轻些的姑娘也叹息起来,“放眼年轻一代的八派弟子,如李二方才所言,她在客栈里露的那一手,怕是无人能敌。”
“三妹何必长他人志气,她是谢无涯首徒,那会儿谢无涯已经当上首座,却一个徒弟都没有,若非她天资过人,如何能打动谢无涯爱才之心?”
方才说话的青年又道:“而且她也是沾了灵力深厚的光,谁知谢无涯给过她多少灵丹妙药呢,若是对上真正的剑修,像是遇到顾擎苍、赫连辰那类高手,恐怕撑不过一回合。”
他举的这两个例子,皆是八派中人,一个属于天机宗,一个属于琅嬛府。
那三小姐闻言不太赞同,皱眉道:“二哥说的这两人都有仙剑在手,昔日在八派试炼里,他们都打败了尚未契合飞翼的慕容遥呢。”
苏旭也听过他们的名字。
那两人是年轻弟子中极为出名的剑修——当然,所谓的年轻只是相对而言,他们俩比她还要年长一些。
这伙人又议论了几句,六夫人这才总结道:“今趟无功而返,又折损了不少人手,盖因我们轻敌之故,好在只是我们私下行动,家主并不知晓。”
“我们只是想抓到那女人,给爹一个惊喜呢。”
先前的青年叹了口气,“谁知她竟然——哎,劳烦各位前辈了。”
六夫人和三小姐皆不动,另外几人抱拳的抱拳,摆手的摆手,跪在地上的李二也站起身来,大家相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