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劢走后,徐三太太好生打趣阿迟一番,“素华,你脸怎么了?怎么粉粉的,比朝霞还灿烂?”阿迟低下头去,娇羞不语。这种场合,还是扮害羞最省事。
徐三太太哪肯放过她,“哎哟,素华,你耳根子也变粉了!大嫂,二嫂,快过来看,素华耳根后头白里透粉,好看的不成话!”
6芸和徐二太太都笑,不过一个笑的舒心,一个笑的敷衍。一个笑意窜到了眼角眉梢,一个笑意只浮在脸上。
徐三太太心里这个畅快,就别提了。三房近来鸿运高照,她管家,徐三爷管庶务,给儿子、闺女攒了不少私房不说,在徐府的地位竟也水涨船高,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徐三爷明白,“咱们是沾了大房的光。”徐三太太虽不精明,却听丈夫的话,故此对大房很是感激,对6芸、阿迟颇见亲热。
阿迟妆容富丽,神态悠闲,显见得新婚生活极其愉快,徐三太太自是替她高兴的。当然了,徐二太太若是脸色差,笑容勉强,她更高兴。
内宅女眷们说的大多是家常,外院男人们,关心的却是仕途。席间,徐次辅感概过一句,“维曰予仕,孔棘且殆”,别人倒还罢了,徐郴听在耳中,想要流泪。父亲,您定是遇到难处了,您做这内阁次辅,不容易啊。
☆、73维曰予仕(下)
严首辅深得皇帝宠信,朝野上下侧目屏息,不肖者奔走其门,行贿者、阿臾奉承者络绎不绝。所有弹劾过他的官员,轻者去之,重者致死,毫不留情。严首辅,惯于大力排除异己,戕害他人以成已私。
有这样的首辅,次辅自然难做。明哲保身,跟他同流合污,不好;洁身自爱,跟他划案而坐,也不好。徐郴替自己亲爹想想处境,心里沉甸甸的。
张劢仿佛没听懂似的,微笑不语。阿迟祖父许“次孙女”为严家妾,严首辅对他已是坦然不疑。如今内阁之中秩序井然,并无倾轧,何需挣扎。
徐次辅无非是不甘心屈居人下罢了。既然所图者大,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在所难免,发什么感概呢。不管文臣,还是武将,要想建功立业、功成名就,谁不是历尽千辛万苦。
饮宴之后,徐次辅微笑看向徐郴,“你的书房,为父已多年不曾踏足。”徐郴长年躲在南京,好容易回了京城,又另院别居,不能随侍父亲身边,对徐次辅一直心怀内疚,闻言忙凑趣,“父亲,儿子已这般大了,您还要查检功课不成?”惹的徐次辅粲然,众人也都笑。
“你若不说,我倒想不起来。”徐次辅捋着胡子发乐,“既想起来了,少不得认真查检一番。还是老规矩,若功课偷懒,我也没有旁的话,只将尊臀请出,一顿好捶。”
众人越发笑的厉害,憋也憋不住。
徐郴愁眉苦脸的站起来,抱怨道:“前天发嫁闺女,昨天宴请亲戚,今儿个更忙活,女婿回门。都忙成这样了,父亲您竟赶着这时候查检起功课来!”
“噗”的一声,不知是谁喷了茶。
徐郴垂头丧气扶着徐次辅往外走,临出门满是眷恋的回头望了一眼。只为这一眼,徐二爷、徐三爷哥儿俩笑的肚疼难忍,恨不得唤个人过来。
应该说,徐郴这彩衣娱亲,是极为成功的。身后传来或隐忍或肆意的笑声时,徐次辅脸上的笑意更浓
功课是怎么查检的,也没人知道。众人只看到爷儿俩从书房回来之时,徐次辅神色如常,徐郴神色也如常。
午后徐次辅带着妻子、儿孙离开灯市口大街的时候,张劢和阿迟还没走。“岳父家饭食好吃。”张劢笑道:“我俩三天才回来一趟,怎么着也要再蹭顿晚饭,方才不虚此行。”又惹来一通大笑。
“大房这女婿,倒是跟岳家极亲近。”回去的马车上,徐二爷坐在徐次辅身旁服侍茶水,说着家常,“父亲,看他对大哥又恭敬又亲热,竟好似顶的上半个儿子。”
徐次辅闭目养神,并没答话。大房这女婿若是用好了,岂止顶的上半个儿子?怕是比、老三加起来还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