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
说不过队长,他只好化赧然为动力,每天晚上抱着杨司乐借他的电吉他和网购的拾音器,戴着耳机在寝室弹今晚要演奏的曲目。
不到三天,他左手五个指头全磨出了血泡。
谢沉从杨司乐那儿听说了这件事,小心翼翼地承认了自己的问题:“要不我换首简单点的歌,毕竟陈楠以前只学过一年指弹,选这首是挺难为他的……”
“谢同学,”杨队长心很累,批评完那个还得批评这个,“这是我们的首演,你不弹这首意义重大的歌以后想起来不会后悔吗?管他弹得怎么样,enjoy最重要。”
因此《永远等待》被杨队长刻意安排成了今晚的出场曲。
如果弹毁了,没关系,后面正好放松心态玩儿个尽兴,如果效果还不错,信心也能起来,怎么都不亏。
反正广场上的路人多是门外汉,就是单纯听个热闹。
坐在他们附近乘凉的居民看见有三个学生在弹琴,仔细一瞅,制服胸口印着“庆江音中”四个字——那管他弹得怎么样,先肃然起敬一个!嗯,小朋友们是专业的,肯定不会差!勇气可嘉!
施年就没杨司乐这种心态。
今天午饭过后,他一直闷闷不乐,回学校取了大提琴,还去自己租的琴房里拉了两个小时琴放空大脑。等他坐上出租车回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这周末该去他妈妈那边住。施年想到那个一本正经沉迷学术的继父,心情顿时更差了。
出租车在滨江广场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时,他刚跟付宜通完电话。
付宜一边看电视一边告诉他,他小时候确实对豆制品过敏,那会儿家里买酱油都从来不用大豆酿的。
但现在完全不含豆类蛋白的东西毕竟少之又少,再小心也总会或多或少地接触到。所以后来估计是他体内慢慢产生了“抗体”,过敏不知不觉就好了,直接吞一把豆子也不是事儿。
施年挂了电话,把胳膊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心里乱作一团。
连他自己都忘了的事,杨司乐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他们明明没见过面。
还是说,以前见过,只是他忘了?
“这儿在搞啥子活动嗦?”沉默了一路的司机突然开口,“广场上这么热闹。”
施年睁开眼,往他说的广场上望去。
看不见什么演出,只看见广场西南角围着一圈人,好几个还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他把车窗放下来,被劣质音响放大后的贝斯和架子鼓的声音一下钻进了车厢,伴着旁边广场舞大妈们用便携小蜜蜂放的《坐上火车去拉萨》。
好他妈的……吵。
施年收回视线,果断升起车窗,把这两种他厌恶的嘈杂乐声统统关在车外。
司机扯着安全带凑近了副驾那边的玻璃,饶有兴致地说:“同学,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在表演。”他扭头看向施年,“那个打鼓的穿的跟你一样的校服。”
施年一愣,突然想起今天在冒菜馆里,杨司乐说晚上他们乐队在滨江广场有演出。
还是首演。
“师傅,这儿……是哪儿?”他问。
司机坐正身子挂档:“滨江路。”
施年咽了咽口水,握住大提琴琴盒的把手:“旁边这个是滨江广场?”
司机:“对啊,一贯的堵。”
施年看了眼红灯倒计时,着急忙慌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我就在这儿下,师傅好多钱?”
司机震惊:“路中间,咋下?等过了这个口子……”
“不用,就这里!我想起我还有急事!”
施年扫了贴在车座后的二维码,直接转了五十块给司机,然后二话不说打开车门,拖着琴盒从人行横道跑进了路边的广场。
音乐声越来越大,他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但他已经依稀从围观人群的缝隙间看见了一只握着鼓槌,反复伸出来敲打鼓面的手。
那只手的小臂在路灯下泛着既柔又野的水光,校服衬衫的袖子被这暧昧的水雾浸湿,变成了半透明,听话地贴在上臂,绷出一段遒劲的肌肉曲线。
是杨司乐。
绝对是那个用筷子挑开他的手的杨司乐,他不会认错。
施年用力地盯着那一块缝隙,直到距离越来越近,碍于角度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