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杨司乐,不代表他们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对眷侣。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如果不是因缘际会相识在校园,以他们各自的喜好和性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更深入的交集。
杨司乐喜欢新鲜、擅长冒险,贴身相处的时间一长,他就会发现自己原来比想象的还要刻板无趣。
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办呢?沉没成本谁来承担呢?
“杨司乐。”
“嗯。”
“明天一早我就回庆江。”施年通知他。
杨司乐立刻抬起头,惊讶地问:“为什么!”
施年平声答:“不为什么,不喜欢青原。”
杨司乐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着急忙慌地按亮手机想重新解释一遍:“你不相信吗?我真的没有跟陈楠说过你的坏话,从来没有!不信你看!”
施年握住他的手腕,抬高小臂格开他的手机,用不耐烦的语气说:“抱够了吗?抱够了就下来,我要睡觉。”
杨司乐束手无策了。
他直觉施年这一走,开学后他们就会彻底沦为相识的陌生同学,一切回到原点,他伸出手想和施年打招呼,施年吹着口哨,指尖转着文件夹,皱着眉头经过他,顶多只看他一眼。
那天他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吧,才会吹轻快的口哨,以后呢,恐怕连那“一眼”都将不复存在。
难以言明地,杨司乐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这一夜,失眠落到了另一个没有体会过此种滋味的人头上。
杨司乐坐在书桌后,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长久地停留在面朝他,睡得很深的施年脸上。
他回忆小时候,施年教他爬树,和他分零食,跟他坐在小板凳上吹泡泡,一口一个“洋洋哥哥”,从不离开他半步。
他想起自己搬到北京的头一个月,妈妈心情不好精神恍惚,他只能揉着眼睛熬夜,等她睡着了再溜进客厅,用家里的座机偷偷打电话给付阿姨,问年年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哭着找她要洋洋哥哥。
再后来,爸爸药石罔效,他们被医生劝回了家,妈妈的状态越来越差,断了庆江这边的人际来往,一心要做活死人,跟爸爸一起被众人遗忘在不再流动的时间中。
他体恤这种心情,跟着一起消失,每天上学放学做作业,空闲时间基本全花在练各种乐器,钻研各种能转移注意力,哄自己开心、博妈妈一笑的小玩意儿之上。
怪不得谁,是他先放弃年年的。
天际将白,杨司乐灰心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给施年收拾行李。
他把衣柜里挂着的西装取下来,放进行李箱,再把一套干净衣裤叠好放在施年的枕头边上。
他甚至单独帮施年买好了早上的车票,掐着点儿叫醒他,想把他送到高铁站,再回酒店补觉。
“年年,起来了。”他坐在床边,摇了摇施年的肩膀,轻声说,“回家吧,我送你。”
施年皱紧眉头睁开眼。杨司乐把手横在他的额头下,帮他挡住窗外照进来的光:“给你买了早饭,再不起来就冷了。”
施年还没清醒,下意识卷着被子往他那边缩,嘟嘟囔囔地问:“几点了?”
杨司乐心软得不成样子,捏了捏他的耳垂,答:“七点四十五。我给你买的九点半的动车票,快起来吧,再不起就赶不上了。”
累得不行还想继续睡一会儿的施年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给我买动车票干嘛?”
杨司乐很是沮丧,却仍是强颜欢笑地说:“怕你想趁我睡着的时候走,所以我干脆帮你买了,你别生气。”
施年一脸懵地抬头看他,追问:“趁你睡着的时候走?走哪儿去?”
杨司乐愣了:“回庆江啊……”
施年撑着床铺坐起来,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还没睡醒还是发烧烧糊涂了?我待会儿要回的是环球酒店,回什么庆江啊。”
杨司乐瞪大眼睛,第一回亲眼见到这个只听付宜转述过一次,无声无息的,堪称荒诞的过程。
他把施年的手从额头上抓下来,紧紧攥在掌心。
“施年……”他喉结滚动,声音颤抖地问,“你回环球酒店做什么?”
施年完全清醒了。
杨司乐的反应太不寻常,长期对此保持警觉的习惯使他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想下床去翻笔记本,可右手被杨司乐握得死死的,他根本找不到借口回避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