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城快意正盛,余光却瞥见腕部上的纱布渗出了血色,只好收了些力。
他轻轻揉了揉那人红透的耳垂,冷声道:“这次的疼记着了,我管你对谁使坏,但你若再敢撩拨,下次就不是咬人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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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袁牧城没有进屋,而是立在冷风中清醒了许久,江时卿的味道早已散得彻底,只剩念及那人时的情动还在胸腔中迸跳。
他当真是疯了。
可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难解的欲望和难分的纠缠并不是毫无痕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失控了。
在御州的这些年,血腥味太重,重得他失了嗅觉,忘了澡豆的清香本不该混着血味。握起长刀,披上战甲时,他甚至还要忘记自己是谁。
他太想做回袁牧城了,以至于将敛了八年的欲望释放在江时卿身上时,就像走失许久后终于寻回家的犬。
他想染上熟悉的味道,太想了。
可风一吹,味道就散了。
袁牧城这么想着,低头嗅了嗅只剩凉意的衣袖,转头迈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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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小雨也飘了几轮,破霜而出的嫩芽带着新绿,瞧着生动。方才结了国子监月末的小考,监生便从学堂倾出,个个手上都多少沾了些墨。
理完纸卷后,余敬便捎了些小食回了寝屋,也才坐下喝了一盏茶的功夫,许弋煦便提着食盒进了门。
“正餐吃这些能管饱吗?”
余敬闻声抬首,瞧见了人。
许弋煦倒是清雅,一身官袍不染墨痕,翩然秀净。待走到桌前,他轻轻掀了衣袍坐下,修长的五指松了食盒,便也就这么端正地放在双膝上。
余敬见不得他这般端雅的模样,也总是忘不了从前许弋煦都是他低着眼才能瞧见的人。六年前许弋煦在徐玢府中做下人时因天赋被徐玢看中收做了学生,后来念其无父无母,徐玢还为其取字“正言”。
这些年许弋煦跟在徐玢身边也讨了个学正的官职,余敬回回见他其实心里都不痛快,却仍要作出一副和善的面目。
“先生让你来的?”余敬问。
“马球赛将近,寅王今日回阇,益忠侯寻先生议事,先生自然是忙,便托我来瞧瞧你。”许弋煦说。
余敬咽了一口茶,把食盒拉到面前,道:“我有什么好瞧的,先生训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许弋煦伸手替他拂去了案上的碎屑,道:“先前崔尚书为搜江宅私放杀人嫌犯出狱一事虽不妥,但确也探得了些颜氏买凶的证据,先生气恼,是因陛下在迎晨殿上追讨刑部失职而恼,只不过你那日到益忠侯府的一劝,恰恰让崔尚书犯了这个错。”
余敬听着蹙了眉:“先生训我,我自当领受,可陛下恼的何止是刑部失职,他只不过是借此事把这些年没有实权的不满都一齐发泄出来罢了。”
许弋煦看着人,轻声说:“这些话可以说,但不要再说了。”
第26章 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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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分寸,”余敬心里烦闷,便草草地夹了几口菜送进嘴里后,才说,“今日益忠侯寻先生议的可是马球赛的事?”
许弋煦思索着,道:“应当是吧,先前闹的刺杀一案,阇城里的传言对寅王十分不利,那些话恐怕早就传到了太后和侑国公的耳中,陛下虽不说,但难免心生芥蒂。眼下马球赛在即,陛下素来都喜爱这等赛事,想来益忠侯是想经此让寅王重得陛下信任。”
余敬放了筷子,说:“要想因一场马球赛就重获陛下信任可不容易,除非闹出些大事才行。”
“确实不易,马毬和毬杖就算出了纰漏,也不至于促成什么大事,马球赛最不可控的便是马,可当年刘昭烨便是因马匹失控坠江而亡,陛下最是重兄弟情义之人,自当会在马匹上用心,”说到这儿,许弋煦轻笑道,“我不比先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法子了。”
闻言,余敬神色微动,便收了碗盘,不再吃了。
许弋煦拎着食盒提摆跨出了房门,却忽然冷了脸色,他重重地挥开了方才从桌上沾来的碎屑,便正着衣襟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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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昭禹在长明殿中候了多时,双脚的赤舄将地面踩得咚咚作响,常颐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回了座上。坐下后,他漫不经心地把折子翻了个遍,终是迎来了许久未见的刘昭弼。
刘昭弼褪了风尘,着一身齐整朝服进殿跪拜。
“臣弟拜见皇兄。”
“阿弼,快起来。”刘昭禹笑着抬手,赐了座。
方才坐下,刘昭弼端着双臂行礼,愧道:“前段时间柠州粮田正值收割时节,臣弟连皇兄的寿辰都没赶回,还请皇兄见谅。”
刘昭禹摆了摆手,道:“见外什么,倒是这柠州用来供养军队的粮田还需要你多照看,朕瞧那户部递来的折子上写着今年生柠两州的储粮比去年减了不少,定要算准了各营将士所需食粮,到时不够的,朕命户部从官仓中拨。”
放在一旁的鸟笼偶尔传来几下蹦跳声,刘昭弼循声瞧了几眼后,才道:“劳皇兄忧心,臣弟年底便遣人开垦荒地,幸好赶上春耕前开了大片荒地,若能有收成,想来应当能补给不少口粮。”
刘昭弼比起往年稳重了许多,肤色被日光晒得黑了些,看模样也瘦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