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开最后一间教室“嘎吱嘎吱”的前门后,毫无例外,里面空无一人。顾飒明抿紧了嘴角,气喘吁吁地就那么站在原地,他的手还握在门把上,对十分猖獗地飞扬在眼前的灰尘视而不见。
他想着,等会如果让他好好找到了祁念,真的可以按施泽说的那样,把他狠狠揍一顿清醒的。或者再也不要闲出毛病地管他这个倒霉弟弟了,以后上学该骑车骑车,该打球打球。
但人还没找到。
顾飒明咬牙切齿地关上门,下了楼梯。在打算离开之前,他最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推开了被灌木丛遮住了一大半,最不起眼的那间体育用品杂物间的门。
“祁念?”喊出口的那一瞬,他就已经确定了地上的那个人是谁。
祁念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只手折在脑袋边,另一只手露出稍长短袖外的半截胳膊,苍白的半边侧脸冲着墙,眼睛半睁着。
顾飒明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冷清易碎的玻璃娃娃像是被人摔碎了,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气。只剩他一个人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充斥在这间狭小、充满霉气和灰气的屋子里。
开门之前的所有想法都被抛之脑后,顾飒明慢慢地走过去蹲下,放轻了声音:“祁念。”
他探出的手停在半空,生怕真的把祁念碰坏了一般,因为停得太久,以至于都有些不稳。
顾飒明的指尖终于碰到他身上的棉质衣料,刚想再近一步叫他起来,祁念的身体因为他的触碰开始瑟瑟发抖。祁念将脸转过去,后颈被暴露出来,他正面朝下埋进胳膊里,发出几不可闻的抽泣声,被外头断断续续的蝉鸣声掩盖过去。
顾飒明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移开了手,开口时的语气像是在哄三岁的小孩子:“祁念,是我,跟我从地上起来好不好?”
祁念白色的校服后背上有着几条交错的脏棱印,手肘边沾满了沙粒和灰尘,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面对顾飒明,哪怕在黄毛离开的前一刻他还抱有幻想。
第二十五章
顾飒明对着祁念拒不合作的态度,深吸了口气,再次擦了擦脸上的汗,仗着绝对的力量优势顾飒明伸出手去强行把人翻了过来,还没拉着坐起来,就听见祁念带着鼻音轻细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顾飒明立即停住,搂着他的背,紧张地看向他。
祁念将头垂在胸前,只有一个头顶的发旋和后脑勺对着前方。
杂物室常年密不透风,顾飒明觉得又闷又热,浑身像是爬满了蚂蚁,他喘着还没平复下来的气息,找到祁念的下巴一把钳住,掰了起来:“说话,我问你怎么了……”
祁念并没有挣扎抵抗,或者说已经没有力气了。他被抬起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面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蹭上的灰混着湿乎乎的眼泪粘在脸上,小脸看起来脏兮兮一片。
祁念的眼睫毛被打湿成一簇一簇,泛着水光的眼里一片茫然,顾飒明跟这双与自己相似度极高的眉眼相对,对着这张狼狈又透露着脆弱的脸,做不到恶声恶气了。
顾飒明手上松了力道,但仍然捏着他骨骼纤巧的下巴。
“为什么会在这里?带你来的人呢?”顾飒明问他。
祁念呆滞两秒,知道躲不过了,他艰难地开口,语速很慢:“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走了。”
“他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祁念紧了紧后槽牙,又松开:“我不知道……”
顾飒明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了片刻,还是那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跟我起来,去校医务室。”
祁念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俨然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对此表现出抗拒的心理,乃至惶然无措,不愿意起身。
顾飒明头疼地看着他,却又无可奈何,以往哪怕是顾飒清骄纵起来,都没有让他感到如此棘手的时候。耗了一阵,顾飒明靠近过去,把祁念的两只手拨拉开,从中穿过,打算将人抱起来。
祁念的后背又被牵扯着,他忍不住皱起脸,却用牙齿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顾飒明跟他挨得很近,头就在他脑袋的一侧。
虽然近在咫尺,但祁念似乎掩饰得很好,顾飒明什么都没听见。
可他看到了祁念有若似无在发着抖的身体。
直觉让顾飒明狐疑不过一刻,就二话不说地把祁念的校服后面掀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粗鲁,粗面的棉料刮过祁念后背的伤口,突然袭来的绵长刺痛引得祁念终于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像幼兽的呜咽一般,撞在顾飒明温度偏高的胸膛上一哆嗦。
——后腰靠上面的位置有一处鲜艳的伤口,破了块皮,能看见凹下去的皮肉里堵着半新鲜半凝结的血,还有逐渐涌出的小血珠。
顾飒明退开一点,看见祁念把嘴唇都咬得褪了血色,被发现之后才慢慢松开牙齿,怔然地与他对视。
“黄毛干的?他还怎么你了?”
顾飒明紧锁着眉,语气短促,一个个问题劈头盖脸而来:“你跟他不认识?那为什么跟他走?”
“我没有跟他走。”祁念等他问完了才开口,虽然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字都讲得较真。
黄毛带他进来以后,骂了几句,羞辱了几句,只来得及恼羞成怒地把他往布满灰尘的桌角上一推,看着他摔在地上。
祁念现在想起来,如果没有那通“坏了好事”的电话打进了黄毛的手机,他会被怎么呢?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