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慎语失魂落魄回到家,和那凋零的玫瑰一样颓丧,抬眼望见隔壁掩着的门,心里涌出“救星”二字。其实他早早想到丁汉白,可是丁汉白必定痛骂他,他又有点怕。
屋里,丁汉白睁眼已经黄昏,坐起来醒盹儿,瞥见门缝有人影投下,好不吓人。他抱臂擎等着,眼瞧那门缝渐渐拓宽,纪慎语一歪脑袋望进来。
他轻咳:“贼就是你这样的。”
纪慎语关门却不靠近:“师哥,你明天有空吗?”
丁汉白说:“有空未必陪你玩儿,没空未必不陪你玩儿。”拍拍床边,等纪慎语过来坐好,“玉薰炉出完胚就在机器房搁着,你等着我给你雕?”
纪慎语急否认,盯着灯罩上的流苏,倍感紧张。“师哥,明天能陪我去学校吗?”神情讷讷,语气弱弱,“老师……老师让家长去一趟。”
丁汉白倏地坐直,叫家长?他只见过差生叫家长,从没见过考第一的也被叫家长。再看纪慎语那模样,似要欲语泪先流,显然是犯了错误。
“你不会是,”他犹豫,“不会是招逗女同学,过火了吧?”
纪慎语吃惊道:“我没有,是因为没认真听讲,还有、还有逃学太多……”
丁汉白更惊讶:“你逃学?你人生地不熟的逃学干吗?”
纪慎语支吾:“就是因为人生地不熟,才新鲜,可玩儿的地方才多……”他对上丁汉白的目光,将其中的无语读尽,除了躲开无任何招架之力。
其实逃学在丁汉白这儿本没什么,可有了对比,就不满意了。
丁汉白戳纪慎语的脑门儿:“装着一副乖样儿,逃学?你已经快十七了,有的人十七都能!”他卡住,生生咽下,“人比人,气死我自己!”
纪慎语追问:“有的人是什么人?”
丁汉白回:“是你比不上的人,同样十七岁,人家不知道多厉害,你还好意思刨根究底?作业写完了?薰炉什么时候雕?”
屋外太阳已落,黑沉沉的,纪慎语被骂得扭着脸,脸颊愧成红色。骂声停止,他要想安生就该不发一言,可怎么忍都忍不住,压着舌根问:“你是不是烦我?”
他有些颤抖:“因为没好好上学所以烦我,我会改正。如果因为遇见了不起的人,对比之后烦我,我应该怎么办?”
丁汉白静心,气息也稳住,心脑却悄然混乱,答不出一字一句。
纪慎语起立,竟惶然地在床边踱步几遭,而后才走向门口,像极了一只找不到窝巢的小鸟。丁汉白看在眼中,咬紧齿冠没出动静,训完就哄,那还有什么作用。
脚步声远去,屋外就此安静。
丁汉白躺到八点半,走出卧室看南屋亮着灯,纪慎语在里面干活儿。他去前院客厅看电影,一个多钟头看一部武打片,谁打死谁却没注意。
十点返回小院,南屋还亮着。
丁汉白洗完澡在走廊来回散步,累了就靠着栏杆百无聊赖,消磨到凌晨,南屋仍亮着。他回屋睡觉,翻覆蹬被,将枕头拽来拽去,迟迟见不了周公。
折腾到两点多,他起夜,半路怔在南屋的灯光里。
机器房内器械已关,纪慎语凝神忙到半小时前,衣不解带地趴下睡了。
丁汉白终于想起,纪慎语这些天日日挑灯雕那块青玉,薰炉太复杂,出胚都精之又精。门推开,他失笑,过去将对方手里的刀抽出。“醒醒。”他拍人家脸,又扒肩膀,“起来回卧室睡,纪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