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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与方法,我们只是需要找到它。
笔下栩栩如生的静物素描,或者熟练地演奏梦中的婚礼钢琴曲,被选进合唱团,或者在街舞b赛中名列前茅。
所谓天赋、兴趣、才艺,无论自愿或被迫,付出无数努力和热忱燃烧的童年时光,那些曾经令父母骄傲的成就,大约过了13岁,便会成为他们的梦魇。
兴趣可以当饭吃吗?
拿那种奖项对未来有帮助吗?
准备考试有这麽认真就好了。
不要做白日梦了,现实一点──
一夕之间的价值观转换,有些人适应得快,有些人却一辈子都为此挣扎,自以为是培养的梦想只是虚妄的幻想,成为某种不够尽力的原罪,成为父母失望的理由。
很不幸地,姚纾静就属於後者。
「──好,非常好,」nv人紧绷的嗓音缓缓响起,划开凝滞的空气,「你们两个谁要先解释。」
部门主管站在办公桌前,环着双手,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手臂,眉间纹路拧得极深,画着jg致眼妆的双眸里蕴藏显而易见的风暴。
姚纾静只敢悄悄瞟一眼,立刻垂下视线。
身旁的同事hank向来是油腔滑调的作风,仍旧陪着笑脸,不知si活地开口。
「eva姐──」
「笑?」主管冷冷地打断他,「你觉得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他识相地闭上嘴。
「jg,你说呢?」
听见主管点了自己的名字,姚纾静张了张口,却不晓得应该如何辩解,她不擅长的许多事情里,有一项便是说话,妈妈总是嫌她像根木头、不机灵,令人郁闷得难受,为了避免多说多错,她乾脆摇摇头,继续盯着地板。
主管终於忍无可忍地开骂:「客户有没有告诉你们要把输出尺寸改成a3?嗯?有没有说她想把背景的杂讯修乾净?有没有说?你们两个当作耳边风吗?居然给我直接送印!一千份!不是十份,不是一百份,是一千份!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地球资源吗?啊?还让总监亲自去跟叶副理道歉帮你们擦pgu,到底在ga0什麽东西!」
随着她的音量越飙越高,姚纾静的头越垂越低,绞着手指,大气不敢出一声。
主管深呼x1好几次,才勉强收敛喷薄而出的怒火。
「hank,当初不是你去和叶副理谈的吗?你倒是解释一下这个状况。」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有说啊,我明明有说,一回来就交代jg要改尺寸了,八成是她没听懂吧……」
男人轻飘飘几句话将责任推得一乾二净;姚纾静瞪着浅灰se地毯上几滴褐se点点,试图分辨那到底是咖啡渍还是红茶渍,好压制自己油然而生的气愤。
主管冷笑了声,「交代?你是她的主管吗?你交代她g嘛?公司同时面试你们两个进来,是希望有两个设计师可以一起分担工作,你亲耳听见客户需求了,不会马上去做?」
「不是啦,eva姐,是因为jg说她不是设计科系毕业的,希望有练习的机会,我才──」
主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鬼话。
「jg,你有没有话想说?」她指节压着额角,字句艰难地从齿缝里蹦出来。
姚纾静瑟缩了下,被点到名便下意识地道歉。
「……没、没有,很抱歉,我没听见hank叫我改尺寸,等一下马上改。」
她自觉认错态度极为良好,迅速、直接,且不找任何藉口,就像惹爸妈不高兴时,一模一样的应对方式,却不晓得为什麽,主管反而更生气了,甚至喊了她的全名。
「姚纾静!到现在还ga0不清楚状况啊你──」
叩叩。
此时此刻,敲门声简直是天籁,圣歌,救赎的光。
姚纾静简直感激涕零地抬眸,看见天使推开一条门缝,探头进来,尽责地提醒她的主管。
「eva,一点半了,你等一下和绪风茶馆的吴先生有约哦。」
「……好,谢谢。」
主管徐徐深x1一口气,花了不少时间平复心绪,大约是他们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太过明显,严厉的视线再度剜了过来。
这次,多了一分审视。
「待会儿要和绪风茶馆谈委托,知道这间店吗?」
姚纾静眼睛微亮,立刻点点头,「知道。」
相较於她的简短,身旁的同事一下子来了jg神。
他挺直背脊,「eva姐,我知道!绪风茶馆是最近最热门的打卡地点,我前两天刚好有踩点,也和店长吴孟绪聊了几句,他说希望可以打破年轻人对茶馆的既定印象,让更多人愿意花时间了解台湾茶,真的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在设计风格上,我觉得像我这样线条俐落、风格简约的类型很适合……」
话里不断明示暗示着自己很适合参与这次案子。
面对他这般积极的态度,主管却只是任由他
', '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长串,待话声稍歇,才不冷不热地开口。
「hank,你进来公司的时候,面试的职位是设计师,不是业务……」她挑起眉,「更不是企划部经理,你最好在等一下开会之前把叶副理的所有需求ga0定,否则我会怀疑你的能力是不是b一个非本科系毕业的人还要差劲。」
男人备受打击,「eva姐……」
主管不理他,转而瞪向姚纾静,令她头皮一阵发麻。
「还有你,jg,你以为设计师不用动嘴巴是吗?要不要和客户讨论需求?要不要提出相应的建议给客户?你都到职多久了!」
「……快一年。」
「还有脸回答啊?」主管的脸又黑了一个se阶,厉声道:「你们两个,等一下跟我一起去绪风茶馆做简报!」
hank倒是高兴了,姚纾静却哭丧着脸,「eva姐……」
「怎麽?有意见?」
「……没有。」不敢有。
然而她的胃很诚实地隐隐发疼,任何一切需要面对活人交流谈话的场合她都怕得要命,即便是近期日渐熟悉的地方、日渐了解的人们,也是一样地令人焦虑。
……甚至更焦虑了。
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周围的灯已经暗了下来,零星几个加班的同事离开前招呼道:「jg,我先下班罗,再麻烦你锁门。」
「好的!」
抬起酸痛的脖颈,这才发现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了。
关掉电脑,紧绷的脑袋彷佛也跟着瞬间关机,她撑着脸颊放空好一会儿,直到手机连续震动,不得不从电量耗尽的状态勉强拉回一丝jg神。
瞥了眼萤幕,姚纾静深x1一口气,挣扎了几秒才点下接通键。
「喂,妈。」
「喂,妹妹啊,吃饱了吗?」
「嗯……」
她不敢打开视讯镜头,试图含糊过去,但妈妈就是妈妈,仍旧很敏锐地在几句话之後发现她还没回家,一面叹气一面数落。
「你看你,个x这麽闷,怎麽在行销公司工作呢?这麽常加班,还不如回来继续考试,听说明年会大幅开缺,机会b较多,你再试试看……」
姚纾静一如往常耐心地回应:「妈,我做的是设计……」
「设计就不用跟别人g0u通了吗?唉,算了,你自己想清楚,爸妈不会害你,住在外面又要付房租,吃饭也要钱,继续考试多好,有的人考了五年才考上,你可以多努力两年嘛……」
轻按着再度开始ch0u疼的胃,她沉默地听妈妈絮絮叨叨的游说,直到大楼警卫经过,讶异地关心她为什麽还在公司,才匆匆结束通话。
晚上十点。
拎着从即将打烊的小吃店外带的水饺和烫青菜,姚纾静回到暂居的小套房,在摆满画具的书桌前坐下,让视野被墙面上缤纷的cha画海报和明信片填满,终於觉得可以喘口气。
漫长的一天里,彷佛偷来的、碎片似地独属於自己的时间,身t疲倦却舍不得休息,两三口解决迟来的晚餐,她翻开素描本,继续昨天尚未完成的画作。
不同於工作时使用的电绘板或平板,她更喜欢握住水彩笔,实际调se、感受笔尖的弹x和水分、纸张的触感,以及颜se晕染开来的模样,一旦下笔便无法复原步骤,技巧再好,也存在其不可预测x,她为此而深感着迷。
画完之後,她会分享到ig,silent_days,静岁。
备考期间为了排解压力,断断续续地经营,约莫一千的粉丝数,有一些是朋友和同事,一些社团交流画技时认识的网友,以及完全不认识她、仅因为喜欢她的作品而追踪的人。
这些陌生、遥远,但纯粹的心意,慢慢聚积起来,有时成为她画画的动力,然而更多时候,令她感到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告诉她,以兴趣为生是大忌,那gu热忱最终会被现实磋磨殆尽,选择放弃国考、成为行销公司设计师将满一年的现在,偶尔,真的很偶尔,b如像今天这样独自加班到很晚的日子,她也会升起一丝怀疑。
假如听从父母建议,继续考试、换取稳定的生涯发展,反而可以过得b较轻松吗?
她喜欢画画,但是……画画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呢?
她真的足够有天赋吗?
或者,她不该把闲暇之余的ai好看得太认真?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这些念头有如一扇又一扇紧闭的大门,门後的世界毫无提示,她没有勇气深思,害怕不小心便再次误入歧途。
手机萤幕停留在静岁的版面,ai心数和留言通知不时地更新着;姚纾静犹豫片刻,仍旧允许自己沉溺於这份小小的雀跃之中。
再一下下就好。
即便短暂,她也想相信──
相信自己真的是发着光的、如此特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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