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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玉……”长澜嗓中嘶哑,头脑昏沉,疲软乏力。睁开双目见身侧躺着一人,顿觉身心充盈,心满意足。
脑中复想起昨夜之事,不禁无奈淡笑,侧过脸认真打量这与他同床共枕之人——他剑眉星目,五官俊美,是人人皆爱的青年才俊……
长澜想及自身大他六岁又相貌平平,毫无家世权钱,心中不免泛起卑意——他到底并非能与他相携之人。
“醒了就快些离开”。那人似是清醒,闭着双目忽然冷淡开口。暖褥下两人皆一丝不挂,如此坦诚相待却注定同床异梦。
长澜眼见窗外灰蒙,旋即下床。只是刚踩上绒毯,腿根忽然发软打颤,原本晕沉的头脑也愈加强烈,勉强一番只得伏在床沿定神回力。
裴凛玉听见声响却不理会,许久过去才听见有人推门离去。
耳侧忽听见昨夜在房内取暖的猫喊叫,裴凛玉觉心烦意乱,睁眼才知此时屋外大亮,天晴日暖。那猫应是肚中饥饿又寻不到出口。
推门见屋外积雪扫尽,虽是寒冷却有晴日暖身,伸展一番旋即喊人备膳。
“你去账房支出二百两银钱,我要买礼送去栖凤楼”。原因自是为昨日争端赔礼道歉。
“这……院内事物皆由夫人打理,昨日夫人还嘱咐若是少爷要钱便不做理会”
裴凛玉眉心微锁,颇有不耐:“夫人夫人,若是如此要我这少爷作甚?况且我要用钱关他何事?”
“这是大总管说的,大总管说院内皆由夫人管理,不必与少爷你……”
“你们夫人呢?”
“夫人身子不适已在房内忙碌半日”
“你倒是大话,身子不适又如何忙碌”
“这……方才我去询问时夫人确是发着热在审理账目”
“之前院内管钱的呢?”
“夫人说少雇一人便可多些银钱给少爷挥霍,故……”
“他倒是贴切”,裴凛玉轻笑,饭吃一半便至长澜房内要与他质问。
推门而入时倒是愣了些许,打量一番才见长澜伏在案前,青丝垂落,肩批外衣,手握笔墨,臂下压着本月开销账本。侧脸枕在臂上,双目紧闭,似是熟睡。
裴凛玉刚欲喊他却见他眉心微皱,似要苏醒。静候一番又安分熟睡。
裴凛玉暗自无语,靠前于他身侧坐下——他倒要看看这人为何不与他银钱。
扯过他身下账目查看数页,裴凛玉又抬眼打量这房内四周,旋即轻笑,暗想这人竟伪造账目欲瞒天过海。
见方才动静未将长澜惊醒,索性伸手推他腰身,“醒醒”
长澜迷茫睁眼,口中烫热却非口渴。头脑昏沉,伏在案上侧着脸缓缓看他。打量许久才认出身侧是何人。“凛玉……你怎来了?”
裴凛玉哼笑,“我来兴师问罪”,语气得意,颇有将要威胁之意。
“嗯?”长澜吐着热息,思考缓慢。兴师问罪……他倒不知自己何罪之有。
“我问你,你屋内简朴毫无珍物,为何账目写这月进购了一批奇珍异宝?”
长澜以为是账目有错,听他所言旋即淡笑道:“你这月私自支出六百三十四两,若不从他处补回只怕要遭大总管训话”
裴凛玉微微一愣,难以置信——他本就是有意私支好生叛逆快意,原先还以为账房是酒囊饭袋未有发现,不想竟是这人……
“为何多管闲事?”裴凛玉怎会心生感激,只道心烦意乱,更有被他帮后的耻意。
长澜淡笑,扭头将脸埋于伏在案上的臂弯中,轻声道:“我不想你与不喜欢之人交谈”。大总管的母亲是裴家大夫人,年纪又比他大上数岁而处处压他一头,如今又是父亲最得意的儿子……
裴凛玉哼笑,“你就这般喜我以致处处替我着想?”
长澜沉默。以为他是睡去却沉默一番缓缓摇头,轻声道:“不是喜欢……”话落又动作迟钝地抬头看他,脸色红晕,双目茫然,伸手拿他手中账本:“若不快些整理完只怕节外生枝”
裴凛玉也不在意他喜欢谁人,只手臂一扬将账目高举:“怕什么,况且你虚报购买的那些可不够这私缺的银两”
“东拼西凑总能解决,况且还有先前每月剩余和月钱”
裴凛玉眉毛一挑:“这月钱可是裴家给正妻的,你就舍得?”
“……总归不是我的”。长澜皱眉伸手去拿,无奈四肢无力旋即倒在他怀内。他全身发着烫,头脑晕沉,意识模糊,昏昏欲睡。恍惚间觉精疲力尽,直接在这怀中睡去。
裴凛玉见状顿时皱起眉心,无奈这人也是个健康男子,身材高挑体重不轻不重,使了番力欲推开又见他转瞬皱起眉头呢喃呻吟。视线忽然落在他右手,虽是上了药却为书写方便只随意包上一层薄纱。
裴凛玉见他侧身枕在自己腿上过分熟睡,忍了再忍这才忍下心中恼火——倒不是怜香惜玉。
无聊闲暇又难以脱身,只好随手翻看账目。说来这纸上字迹娟秀,算不得上乘却也入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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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沉,沉睡的人轻轻梦呓几声,周身温暖,而被他枕着腿的人此时也伏在案上沉沉睡去。手中毫素掉落案台,身侧账目则新添数页。
裴凛玉睁眼忽见怀中人不知去向,屋内燃着灯盏,炉中熏香也是换了一味。身上披着外衣,确是长澜那件。
推门才见长澜在院中练功。他只着薄衣,长发束起,虽是左手握剑却也行云流水,剑法不算高深倒也厉害。
长澜瞥见他,动作旋即停住,将剑收起笑道:“我正打算叫你用膳”
裴凛玉哼笑,“这剑法倒是熟练”——明明白日还发着烫,入暮却能持剑作武,想来也不似寻常正妻只知贤淑德才。
“不过班门弄斧,”长澜出了身汗后已是神清气爽。脑中忽想起什么,“还多谢凛玉你将账目整理好”
裴凛玉并不当回事,“怎么谢我?”
长澜一愣,满眼笑意:“你想怎样都可”
裴凛玉见他神情藏不住喜色,好似误会什么,便叫他认清现实地轻笑道:“那我想你早些离开裴家,好叫我耳根清净,逍遥快活”
长澜果真一愣,只是面色却无痛苦受伤,只垂眸轻叹,微微发笑:“……再过些时日罢”
“只怕我已迫不及待”。裴凛玉笑道,转身离去。他自是不信长澜所言是真,若是愿意也不会等至今日。反正哪般他都不在意。
长澜不知他所想,叹息一声又站立许久,直至寒风四起,彻骨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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