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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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船居又虚度一日,长澜便在第三日托前来送膳的人带些垂钓工具。

午后正值日晴身暖,长澜见裴凛玉专心写些什么,便拿了工具在暖居外垂钓静坐。见有冬鸟盘旋水面寻食无果,长澜又寻来残食置于船顶,本是一片好心,不想那鸟儿生得不怕人,吃了残食又将他偶有钓得的几条贪嘴游鱼抢过吞腹。

长澜望着空木桶生出无奈,只得套好鱼饵又将钩线置于水中。

许是先前冬鸟争鱼时惊吓了鱼群,等至许久仍未见有动静。长澜正想将鱼饵收起查看是否为饵食掉落,忽见湖面漂荡一棕色布包,做工简陋吃水不深,应是顺风飘来。

长澜顺手捞起,掌心湿冷,还未细看便听前方有人急喊:“公子,恕在下无礼打扰,这包袱乃我不慎掉落”

长澜看去只见一人立在一小船船头,神情紧张,不时望向身后撑船之人,口中急呼快些。

这人五官端正,眉宇藏秀,衣衫素净,器宇不凡,举手投足尽是温雅有礼。

待船身靠近,那人又握拳行礼,愧于打扰:“见过公子”

长澜起身回礼,将包袱还与他。“公子不必多礼,这东西便物归原主”

“多谢多谢,方才眼见是要到岸,一时生些欢喜,出来眺望美景,不想粗心将这物品掉落,等发现时已到公子跟前……”男人似是珍爱这物,拿回手中紧握着竟不怕这湖水寒冷。

“即是珍物,公子怎不拿回船中看看可有损坏”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打开包袱,毫不避讳珍物露于人前。长澜见那布包又裹两层,待全然打开才知竟是一排施医的针。

男人眼见里层未有沾水这才松下口气,神情激动:“这针是家父临终所留,方才若不是公子捡到,只怕就要沉入湖中,届时就是以死谢罪也不足挽回”,许是思念深切,男人神情不禁悲伤起来,说着又连番道谢。

长澜听着却觉奇怪,想他已是成人竟随意道这等相死言语。思绪刚动不想已脱口而出:“遗物本是寄情托思,并非值得以死相抵,就是有所损坏也不该生这等念头,我想令尊也更愿公子眼望前路,不生这等悲念”

长澜说完猛地意识到言语冒犯,顿生歉意:“在下颇有自以为是,请公子恕罪”

男人先是一愣,脸色逐渐浮有羞恼红晕,接着眉心微皱,神情带愠。沉默一番冷声道:“还是公子恕我不敬吧”。说罢便转身进了船中,唤船夫快些离开。

长澜见船只渐往岸边行去,不禁生些无奈,颇有懊悔——自己尚且活不明白,怎敢去说教他人。

况且那人口音不似本地,应是初到此处——初来乍到先不闻本地风情倒受了番无礼说教。心中不快也是自然。

长澜叹息一声,忽然想起仍在水中的钓具,可四下查看哪里还能寻到其踪影。定是方才有鱼上钩将其拖入水中。

一阵风起,凉意袭面,长澜又叹息一声连番摇头,索性回入船内取暖。

不想刚进去就听裴凛玉嘲笑:“多管闲事”

长澜见他正拿志怪奇书在暖垫上细看,不免讪笑:“今日才知何为言多必失”。虽是好意却也易弄巧成拙,叫人生厌。

长澜说着见案上笔墨未拾,不免心痒难耐,在案前坐下也学他之前模样挥毫落纸。

两人各行其是,毫不相干。裴凛玉见他执笔认真,视线不经意地落在纸上。细看一番又是一愣,生些惊讶。

纸上写着的是储光羲的《江南曲四首》,诗句简练易懂不足为奇,只是那笔迹鸾翔凤翥,分外眼熟……

裴凛玉回过神来不由哼笑:“你竟能学得我的字迹”,话落又想起什么——上次春画他也仿他画迹,行云流水宛若一人而成。

“看得多了自然有些记忆”,长澜只是笑,神情微闪——裴凛玉少时极爱写字作画,又常任性将成品四处丢弃,他不过闲时捡来细看,悄然入心。

长澜手腕一动,将笔落下。抬眼细看纸上笔墨,却见有数笔因模仿不当而潦草颠斜,难免拙劣丑陋。“日暮长江里,相邀归渡头。落花如有意,来去逐船流”

一诗情绵作相合,着实精妙。

裴凛玉见状却笑:“这诗于我可无深意”

长澜也笑,将其拿起换成新纸:“权当我忽然忆起”。这诗含情带意,自然不似他们二人。

长澜以为裴凛玉仍要逗留几日,不想当晚便与他回了裴家。

院中下人见长澜回来便告知他正午时有一人来寻他。还未细问便听一人声起,长澜看去才知竟是礼晚。

“等候了两日终于等到长澜你”。礼晚一身青色厚衣裹体,眉眼含笑,叫人生疑。

长澜想起数日前裴凛玉所言,不免心生警惕:“你来作甚”。说着又遣散下人,独留两人在院中。

“来求你”,礼晚开门见山,眼中笑意不减,“因为我知道你的秘密”

长澜一愣,颇觉好笑:“秘密人皆有之,与其求我救你倒不如去寻大公子,反正这孩儿也是裴家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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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料礼晚是不愿大公子遭受污名,可他也未必愿意掺和这等杂事。

礼晚似早料他不愿,便是笑道:“可我知的是你数年前杀过一人”

长澜身子一僵,还未开口又听他道:“我知你喜爱裴凛玉,可这秘密若被知晓只怕……”

长澜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神情淡然未有迟疑地出声打断他:“他并非在乎之人,况且全凭你三言两语又有几人会信,我反倒可以寻个缘由杀你灭口”

长澜眼中坚定,未有妥协——他虽处事不多但也不怕这等威胁,况且礼晚比裴凛玉还小上两岁,做事虽有胆量却未必周全,只怕虚张声势,不足挂齿。

礼晚见他转身要走,一时神情微动,似有绝望:“我十四岁入的裴家,当初说好会向裴老爷赎我的薄情郎早不知在何处娶妻生子,我知本该如此在裴家过活也本不该觊觎大公子……长澜你可知这芳年华月里我日日所受的是何煎熬?”

“我确是不该为贪一时欢情去勾引大公子,可我又有何错?你与裴凛玉皆说去寻他便可保得半生无忧,可他连那夜是谁都不知晓,我又如何求他保我孩儿?”况且人总爱守着一丝尊严擅自逞强,他又怎敢去求那人予他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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