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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凛玉见周财多脸色凝重匆匆离去,不由眉心微蹙,起身跟随。
长澜眼见得了信号的家丁将周府围的水泄不通,此时又身处周府中央,知晓就算假装不知情也会被搜身,而若是将账本藏于府中又倒不如不偷……一番思量下只得硬着头皮按背熟的地图想办法逃出去。
长澜凭着身子轻盈小心躲藏,眼见翻过一墙便可逃去,不想被一解手路过的娼人见着,顿时大喊人来。
哪里管得太多,长澜掩紧了面容便跳墙离去,奈何家丁侍从紧追不舍,一路从城南追至城北,闹得鸡犬不宁,而那伙人又在他头顶燃放能照明一时的东西,光亮得叫他无处可躲。
长澜渐觉呼吸不畅,冷汗布身,腹疼难忍,心力交瘁下只得跑向城外供富人猎玩的林中。而他只知林中茂密兴许能甩脱他们,却不知前方有一断崖,崖下乱石密布,无河无潭。
裴凛玉跟随周府的人追到崖边,见长澜蒙面直视眼前众人,一时手心布汗,心中紧绷。
长澜却不看他一眼,不容周府的人喊话竟纵身一跃,消失于崖前暮夜。
裴凛玉见状心中一惊,愕然不已,回过神见自己脚步踏出半步,顿时觉有冷汗生出——方才他想作何?不顾大局冒险将他救下?
周财多连忙叫人兵分两路,一路从崖边下去寻人,一路在崖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发生此等事只叫周财多心急如焚,只是找至天明竟也未有一丝足迹,那人仿若凭空消失。
寻了借口留在周府的裴凛玉眼见太阳升起也只好对周财多行些宽慰,而后作礼告退。
下人见去赴宴的少爷回来时眼底发青,神色憔悴,一回来便道一夜未眠而要休歇,只得一边担忧一边不敢靠近房门恐扰了他清梦。
殊不知裴凛玉后脚便寻了绳索出了府。
本想亲自下去找寻,无奈崖边仍有人看守,只得暗等其离去。不知何时天际忽然落起雪,又折回拿了食物填肚的裴凛玉硬是等到将暮才见他们离去。
而他周身寒冷,脑中又是周财多所言不见活人亦或尸体。
裴凛玉套了绳索顾不得寒冷的径直下滑,只是眼见绳子将近,不由皱起眉心——难不成长澜当真凭空消失?
裴凛玉心底发沉,刚欲折回却见左侧下方有一被乱石遮挡的凸起岩块,算不得平坦却能容数人站存。
晃荡一番终于落在上面,本以为会有岩洞供人躲藏不想结实如铁连丝缝隙都没有。
脚下还有周家人持火把下来后所留痕迹,若是跌落此处想必早被找到。
此时风疾天寒,暮夜正近。
裴凛玉想起长澜跳下时眼中坚定,不禁脱口唤他姓名。
这人到底能为他做到哪步?这般不顾生死之人竟是存在,当真……可笑!
裴凛玉皱着眉,冷眼望着脚底的无尽黑暗。
暮夜戌时周家遣小公子来拜访,提些礼品说为昨日扰了宴会雅兴而表歉。
“早听闻裴兄有一贤妻,也不知小弟能否与嫂子见上一面,也算不虚此行”,小公子眼中闪过狡黠,毫不掩饰此行目的。
裴凛玉却笑,刚欲言语忽听身后传来声音。
“凛玉……原是有客到……”
小公子站起身看着眼前男子,微微愣住。
裴凛玉笑:“长澜你身体不适怎还出来,还不快点见过周府的少爷”
“见过公子,贸然出来打断谈话着实失礼”
小公子假笑作礼,不过片刻便借口拂袖离去。裴凛玉为表礼仪亲自送客。
长澜自顾回屋,刚入屋门却一改方才笑意,双腿打颤瘫倒在地,勉强一番也难以挪到床上去。而他全身疲软冰凉,心虚冒汗,胸前抽痛难忍,头晕目眩,恨不能就此晕过去。
裴凛玉推开门见他如此不禁皱起眉心,将他抱至床榻盖好被褥,又去盆中拿布沾水将他脸上涂抹的香粉胭脂擦去,露出多处红斑冻疮。扭头见熬好的热汤他一口没碰又将眉心皱得更紧。
“难不成受冻的一天一夜叫你还觉不够?”
长澜摇头,脑中昏沉难忍:“喝不下……我冷……”
“药就快煎好你且忍忍”,说着又忍不住道:“挨了一日寒冷自然难受,能活下已是万幸”。那崖高石乱的,从上跳下竟只断了两根肋骨,着实大幸。
裴凛玉想起那时若非听见岩下有人轻声喊他,兴许这人便要成一枯骨向他索命。裴凛玉又想起寻到他时他全身冰冷发红,眉毛都结霜,一时又闪过许多思绪。
长澜也心知此行能活着乃是万幸,不免笑了又笑,闭上眼沉沉睡去——若非跳下时跌在那岩石上,若非岩石下方有一树遮挡,而树下还有一能容两人站立的岩石,若非他费尽全力靠着树干跳入下方岩石紧贴崖面不敢动弹,若非下来寻他的周家人俯身下看时不慎将火把掉落崖底,而四周漆黑看不清一物只得罢了……
恍惚间长澜觉到有人摸他额心,睁眼见是裴凛玉不由往他手中蹭了蹭,嗓音沙哑:“凛玉”
', ' ')('裴凛玉转瞬将手收回,扶起他喂药。
苦涩入喉,分外难受。深睡许久倒叫身体好受许多。
长澜又躺下,想起什么:“那账目可有错?”
裴凛玉摇头:“错倒没有”
“周家来人试探我许是有人将我不在之事通传,他们是有怀疑你”
裴凛玉笑:“周家是傀儡,就算怀疑也不敢大动干戈”
“……你效忠太子这么多年也是忍辱负重”,长澜笑,他再愚笨也能猜出郡主与他定不是为情。不全是情。
“忍辱负重倒算不得,不过顺水推舟挣些钱财”,裴凛玉哼笑,将他衣襟解开露出固定肋骨断裂的纱带,后将金疮药涂于胸前其他大片伤势,“后背的伤好没几日又增新伤,也不知你怎就多难,所幸也只断了两根”
长澜见他眉心微皱,言语似有哀怨,不由笑了笑,可心间又涌出酸意。轻声道:“我原以为再难见你”
裴凛玉一愣,哼声道:“跳下时可未有犹豫”,顿了顿,“你就这般不怕死?”他跳下时场景历历在目,叫人心有余悸。
“自然是怕,可若是不跳……”长澜顿住,垂下眼帘——若是被擒只怕生不如死,与其受那折磨倒不如跳下去落得粉身碎骨,身容惧毁也保全了他。
长澜忽然想起在周府房中所见,顿觉胸口压抑,神情痛苦。
裴凛玉见他异样以为是疼得厉害,便问:“可要替你寻来那日止疼的药?”
长澜回神,见他竟有慌张不免觉到好笑,便道:“那药吃来无用”
“即是无用又为何吃他”
“那药……”长澜笑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叹息直言:“那药只与你欢情时有用”
裴凛玉挑眉,长澜又笑:“我非阴人不能常与阳人欢好,而你那处又是狰狞粗大,自然要吃药缓些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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