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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倒是大胆——长澜不知为何想起展护,那个羞敛含蓄,许久未有消息的翩翩之人。想来忽有羞愧,他这种人竟也得过展护喜爱,虽知是展护一时错意,自己也无半分情意,可偶尔难免觉有受宠若惊,只道稀奇。
许是想起展护纯善性情,长澜忽然笑了笑,神情柔和却是连连摇头。
“澜哥是不应?”
长澜笑着又是摇头,与他直视:“并非我不应,只是我并非年轻,又无美貌钱势,如何应得”。他知周渊行事认真,可眼下自己怎会入他眼,叫他动这春心。
周渊见他并非直言拒绝,心中已是大喜,追问道:“澜哥何须妄自菲薄,我只问可有机会得你这心”
长澜见他更是认真,心口甚有无奈,叹息道:“只怕我本无心,难能与你”
“澜哥方才还说无心难活,分明借口。我知澜哥心有顾虑,但我并非会知难而退……”周渊又笑,双目灼热,停顿半晌忽然自断话头,“夜深风寒,澜哥喝完汤便快些休歇才是”
说罢作礼告退,点到即止。
长澜叹息数下,不是滋味。
许是天公作美,出行这日正值雪停的好天气,车马行了一日后总算顺利赶到馆驿。
“别人都在填肚饱食,澜哥你怎独自在这喂马?”
长澜将手中草料撒在马厩,并未转身看他:“反正闲来无事”
话正说着,忽见周渊递来热壶,眉眼含笑:“喝口暖暖身子也好”
温酒入喉,着实暖和。长澜将余下温酒还与他,笑道:“酒多伤身,莫要贪纵”
“只怕人比酒浓,欲罢不能”,周渊笑着将余下温酒一饮而尽。
“明日还要上路,切莫误事”
长澜喂完马便要回房,只是没走几步却见周渊立在原地,身子摇摇欲坠。他面色红润,俨然醉酒。
长澜无奈送他回房,替他脱下外衣刚要离去,不想被他牵住三指,双目微睁,呢喃开口:“澜哥啊澜哥,你何时才愿将我放在眼中?”
“……我何时不将你……”长澜顿住,颇是无奈地笑,“快些安睡吧,明日还有行途”
“澜哥”,周渊忽然坐起从后抱住他,低声问:“澜哥你可知我为何倾心于你?”
“数月前我与人走镖,未料夜间遇上不讲道义的山匪突袭……那保的可是一车翡翠巧玉,若不是澜哥路过仗义出手,之后又是好心随同,兴许我早命丧匪贼刀下。就算有幸苟活,那一车珍物岂是我一条命能抵的……我的好哥哥……”
长澜心中一沉,刚要挣扎脱身却觉腰间一轻,周渊自己松手瘫回床榻,沉沉睡去。呼吸轻缓,神情柔和,毫无防备。
待他离去回屋,却见房前立有一人,双手环胸,腰背倚门,闭目养神。
“不知驸马……”
“众人皆知公主下落不明,若是又知驸马仍在此处逗留会作何感想?”
长澜无奈淡笑,知他是为介意驸马一名,旋即改口道:“公子言之有理”,顿了顿,坦然看他,“裴公子素来不爱与人虚与委蛇,那来此处可是想与我这旧人续情?”两人除这外哪还能有牵扯。
裴凛玉哼笑,终于睁眼看他,双目灼热。“是”
许是愈靠南地,路行数日皆是昼夜晴好,未有落雪。除去各色风土人情,一路上不同的还有原本八人骑马的情况,不知何时更为七人骑马。
一人无病无痛却日日夜夜与驸马同乘,不被同行议论反倒奇怪,毕竟连住宿也为两人同房——虽知哪般,心间也生不屑,但到底只能暗自唾骂,不敢张扬抖搂。
晚间车马难抵馆驿,只得就地休歇一晚。好在今夜仍是月明少风的好天气。
长澜闭目靠在暖垫上,车外是众镖师在营前生火热食,独独不见周渊身影。连裴凛玉也不知去了何处。
长澜正有入睡之意,却见车帘拉开,裴凛玉探入身子,道:“下车”
长澜与他离开营地时,恰巧瞥见镖师们的神情,待远离那片火光,不禁苦笑发问:“你就这般见不得我有个容身之处?”
裴凛玉挑眉哼笑:“我又未妨碍你什么”
“可你分明故意叫我同乘,好惹他们揣测遐想”。叫他日后回了镖局定受流言羞辱,难以安稳。
“你倒是清醒”
裴凛玉并不多言,又走半响忽然停在一处洞口。此洞虽有青藤延外,奈何洞浅口大,一眼便能瞧见尽头,非是藏身之地。
说是洞穴却有天然水潭置内,热气萦绕池面,微一靠近便觉周身发暖,四肢舒适,不忍离去。甚有不知何处引入银皎月华,临照池中,粼粼耀目,再经由池水落在身上,直叫人闪闪发光。
“我本想与人打猎解解嘴馋,未料能遇此等福地,当真天意”,裴凛玉哼笑道,甚是得意。将长发盘起高束后便脱衣入水,一气呵成,同时觉通体舒畅,经脉活络,心满意足。
温池水深及胸,能容十几人耍玩,岸边平滑隐有足迹,应是曾有人来此游玩,只因天寒
', ' ')('难有出门,足迹渐去。
裴凛玉靠在岸边细心清洗,旁若无人,神情柔和,一扫风尘疲乏。
“如此好意,你怎不领情?”裴凛玉瞥见他不为所动,忽然挑眉看他。
长澜笑叹:“不过有些难为情”。言语虽是如此,只是他并非愚钝,心知入水后多半要行鱼水欢情,自然生有迟疑。
“相处数年,却不知你会难为情”,裴凛玉并非不知他想,也并非愿理他意,自顾掬水从脖间落下,道:“随便你,全当好心当成驴肝肺”
长澜无奈,同时心中一紧,神情微动,竟有释怀——想来真是他自生矫情,暗自苦恼多情——与裴凛玉早有这不伦不类的欢好,此时才心生顾虑,当真好笑。
裴凛玉见他入水后也不多看,自顾靠岸清洗。也不知从何处流入池水,更不知从何处流出,又或本是死池,白日阳照水减,晚间露湿水增,日复一日,轮转不歇。
长澜索性在池中游水,只是到底水浅池窄,不能尽兴。倒是因见裴凛玉未离岸边半步,脱口笑问:“你可是不会游水?”
长澜本是随口一问,不想他神情微变,竟是默不作声,不愿理会。
“难不成你能因此赌气?”
“与你何干?我又不似你,要学这等技法来避他人欺凌”
长澜一愣,待反应过来见他神情平静,顿觉心口发沉,垂眸干笑:“你竟记得我的事”
“也不知是谁吐露过曾被人将画扔入河中一事”,裴凛玉哼声道,脑中忽有忆起什么,敛容问:“那时你即是知晓乃裴漠竹所助,又何苦一再倾心于我?”他断不信这人喜他极深,只因误将他人认作他。
长澜未料他会提及以往,只是神情淡然未有惊愕,同时眼底温情似水,有道不尽的笑意。
他自然未有也未想将这原由道尽——许是他命该心贱如纸,又或被一时心颤蒙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可尚有君王为博红颜烽火戏侯,叫江山尽失不说还留尽嘲笑讥讽于后人评书,又怎笑他为一时荒唐错意而在浑噩间倾负数年。
他确不该在本要抽身离去时因贪恋几分虚假温存而多做停留,以致再回神已全然坠落深渊,烦乱方寸,不知如何解这俗情。可情之一字本就难解,他如何料得,如何避得,如今又如何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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