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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问拙有心露一手,在床上躺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轻手轻脚地出门。敲响白客的房门,拉着睡眼惺忪的壮丁去前头的甲板。
此时正是大晌午,不堪暴晒的船员们都回屋歇息去了,唯有船长一人支着把遮阳伞,悠哉地躺在摇椅上。
他叼着烟斗发现言问拙二人,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打招呼:“小郎君们,这么热的天,不去休息跑来晒太阳呢。”
船长在得正好,言问拙指着阴凉处的几个大木桶,里面养着船员捕捞上来的活鱼,问:“任叔,我可以取些海货用来晚上下厨吗?”
任平波递给他一个网兜,大方地表示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随便拿。
“小言啊”他搓了搓手,看对方挑了一大桶鱿鱼,有点迟疑地开口:“这柔鱼肚子里都是墨,一般人家都不吃的。”
“嚯”,言问拙一惊,鱿鱼这种好东西竟然这么不受待见?
他很快捞满一桶,示意白客拎回厨房后,笑着安抚忧心忡忡的船长:“任叔你放心,这柔鱼烹饪得当可比神仙肉还香呢。”
任平波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但见言问拙又捞了几条大鱼,想着晚上就算柔鱼不好吃,还有别的菜能吃,又乐呵了起来。
言问拙捞了几条肥硕的鲫鱼和鲢鱼,打算分别做成烤鱼和鱼汤。最后他又在一个木桶里发现许多明虾,自然又捞了一大盆。
思忖着这些分量绝对够船长和那位贵人吃了,他才停手作罢。
任平波同他一起将这些海货搬去伙房,将东西放下后也不着急离去,而是站在一旁看言问拙翻找东西。
“小言,你在找什么呢?”
言问拙一拍脑袋,自己竟然忘了还有个一船之长在这,忙问道:“任叔,你这船既是载货的商船,可有囤放什么食用的香料?”
香料?任平波突然想起还堆积在房间的几袋稀罕东西。
那是他在京城专供异邦商人交易的市场购得的,对方告诉他这些香料十分珍贵美味,大庆仅有的存货都在此处。他当时脑子一热便都买下了,结果要出售的时候发现无人问津。
这些香料气味独特,大庆人的嗅觉无法适应,酒楼采办往往闻之变色。兼之其收购价格高昂,试错成本太高,故无人愿意接盘。任平波不甘心贱卖,便一直囤着,几乎都忘记这回事了。
他领着言问拙去自己的房间,指着堆在角落的几个表面生灰的袋子道:“喏,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上的。”
言问拙靠近时隐隐嗅到孜然的味道,他忙将传出这种香味的袋子打开,激动地抓出一把放在鼻下嗅了嗅,又往嘴里塞了一粒咀嚼两口。
果然是孜然,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晚上的烤鱿鱼稳稳拿捏了。
他又满怀期待地解开另一个袋子,待见是熟悉的干辣椒,更是喜得抱住了整个袋子,亮晶晶的双眼期待地看向船长:“任叔,你把这两袋东西卖给我吧。”
谁知,看着好脾气的任平波却皱着眉,斥了他一句“胡闹”。
“这东西价格不菲”,言问拙一行人的装扮低调,看着只是普通人家,能不能付得起钱是一说,“与其浪费银钱买这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如省下银两给你相公买些补药。”
对方一番好意,言问拙自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他心领了船长的爱护之情,却还是不愿意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好宝贝。他凑到任平波身旁,仗着年纪小脸嫩,抓住对方的手臂晃了晃:“任叔,那我就买一点点好不好。”
他伸出手指比了比指甲盖那一点大:“就这么一点,我是真的有用才找您买的。”
任平波不理解他的坚持,但到底被小辈的撒娇弄得态度软了几分:“小言,你会用这香料吗?”
京城的大师傅们都不爱接手这些香料,若是他竟会用,低价卖他也未尝不可。
只要能了解如何使用,还愁打不开香料市场吗?
言问拙忙不迭地点头,作为一个无辣不欢的厨师,这些香料他可是太会了好嘛。
怕对方不信,他又拍着胸脯保证:“任叔,晚上我便用这些香料给您们露一手。”
“好,你若是做的好吃,我便赔本卖给你。”任平波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言问拙当即欢欢喜喜地回厨房取了几个碗,将袋子里的香料各装了一碗带回去。
正在按照言问拙要求清理鱿鱼的白客,见他用托盘端了几碗从未见过的东西回来,好奇地洗了手围上去。
“这是什么?”他凑近香料闻了下,忍不住皱眉打起喷嚏。
言问拙眼疾手快地将手里的宝贝挪开,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到平稳的桌上。
见人又想凑上去,忙拦住他“诶诶诶,你可别再嚯嚯它们了,这些香料可金贵着呢。”
见白客满脸质疑,“你别不信,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你就知道了。快把这些柔鱼处理好,还要花时间腌制呢。”
“知——道——啦——”白客拖长了调子回他,手下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 ' ')('言问拙看破他的小心思,哼哼两下便着手处理桶里的鲢鱼。中午船上的伙夫点了几盘豆腐给众人清口,他特地拜托对方预留了一盘,准备用来炖鱼汤。
鲢鱼豆腐汤健脾养胃,他特地挑了两条大的,一条用来招待客人,一条给白偌他们补补身子。
言问拙杀鱼的动作十分利索,很快便将两条鲢鱼身首分离清洗干净。白客第一次瞧见他这手艺,惊得嘴巴都大得能吞下个鸡蛋,直呼自己也想学。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言问拙现在的首要奋斗目标是治好温宴的身体,而这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来支撑。他思来想去,将来安顿下来后,也许他可以考虑做个餐饮生意。
南郡靠海,海鲜众多价格又比肉价便宜,将来不愁白客没有练手的机会。
尚不知已经被人惦记上的苦力白客,还乐呵呵地仿佛自己已经身负杀鱼绝学,剔除柔鱼内脏的劲头更足了。
于是,满满一桶鱿鱼处理完,他又被言问拙叫去挑虾线。
竹签是现成的,挑虾线的技巧也是现学的。白客将竹签插入虾头往下的第三个关节,将那根黑线向上一挑,很顺利地将虾线挑出。
言问拙见他学会了,便放心地去灶台煎鲢鱼。
鱼汤想要熬成奶白色,需要将鱼放入油锅滚一圈。言问拙铲起煎至两面金黄的鲢鱼,分别放入铺好豆腐的砂锅中。注入八分热水后倒上一小勺米酒,再扔两片去腥的姜片进去,便盖上锅盖端到炉灶上小火煨煮。
千滚豆腐万滚鱼,好汤不怕火候慢。这两锅鲢鱼豆腐汤无需时刻看顾,偶尔添些热水就可以一直炖到开席的时候。
备好鱼汤,言问拙又清洗了两个大脸盆给鱿鱼搬家。
烧烤需要现烤现吃才美味,他将清洗干净的鱿鱼沥干水分,分装进盆。美味的烤鱿鱼除了需求食材新鲜,对调味的酱汁也很讲究。
奈何船上调料有限,他只能简单地用现有的油、盐糖、米酒、蒜泥和孜然粉,调个不辣的酱汁。又根据同样的配比,加入炸完干辣椒后的辣油,调出一个辣酱。
将两份酱汁分别倒入盆中,撸起袖子给鱿鱼做马杀鸡。待酱汁搅拌均匀,再用干净的白布盖在脸盆上,等开席的时候便能直接用平底锅做铁板鱿鱼。
将鱿鱼搬到一旁放好,他取了个小板凳和白客一起挑虾线。
第一次见言问拙下厨,白客被他有条不紊的手艺折服,闻着空气中飘散的诱人香味,恨不得当即奉茶拜他为师。言大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迷弟的仰慕,并无情地拒绝了他。
“想拥有入我门下的资格,你还差得远呢。”
白客虚心请教,言问拙借机显摆了一把自己当初从老厨师那里学来的知识。什么刀工要练成能把豆腐切成能穿针,什么颠勺翻锅水平影响菜肴最终成品质量,唬得白客两眼放光,看他宛若食神在世。
只不过说着说着又有些挂念起自己的老师傅,他老人家现下过的如何呢,自己手机通讯录的第一个联系人便是他,也不知他老人家得知自己死讯会多难过。
飞扬的神采缠上忧思,言问拙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怎么不说了?”
言问拙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手上的活计没停过,斜睨了停下听故事的人一眼:“快干活,说这么多不如日后你自行领悟。”
古代的海水未经污染,海鲜品质上乘,可比后世某些国家吹的无污染高级多了。因此,言问拙打算做成简易却美味的白灼虾和生腌虾。
制作生腌虾需要调制的酱汁,恰巧同腌制鱿鱼的大同小异,只去掉一味孜然加入些白醋即可。而白灼虾需要的蘸汁就更简单了,只需往碗里装半碗蒜末,再浇上适量酱油与白醋便成。可惜当下没有香菜,否则蘸汁便完美了。
将一小盆去头的虾腌好后,所有的准备工作便完成了。
此时堪堪下午四点的样子,夏季天色暗的晚,与船长约定好的开餐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天黑下来的时候,再过半个时辰制作烤鱼和白灼虾也来得及。
言问拙伸了个懒腰,许久没有这么操劳过,身子有点酸痛,他打算回房间躺着歇一会儿。
他打开砂锅往里头添了碗热水,喊白客一同回去,结果白客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看守砂锅和食材。见对方神采奕奕不似勉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句辛苦了。
好样的白小客,晚上奖励你多吃两串烤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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