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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的单人办公室在教师办公楼的二层最后一间,因为出于背光位置,常年日晒照不到,又是在最边上,雨水侵蚀得最厉害,很潮湿。里面有一股熏香都难以掩去的霉味儿。一进去,一股经久不散的绵轻冷气缠在身上。
无法想象一个人在这种工作环境下是怎样工作的。
可那人进来后,却给蒋刻一种早已适应了这种环境的感觉。
无论是蒋刻脑海里上个学期他来到教师办公楼时的记忆,还是女老师曾对他发出,这人性子是十分古怪高傲,不好相处的暗示,这都是很奇怪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间没有投入使用的废弃杂物间。这人应该是这个学期才搬进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是这样一个脾气,怎么不见他有丝毫的厌恶这个潮湿阴暗的办公室。反倒一副娴熟自在的姿态。
像是已经住了许久,且毫不介意这房间的环境。
“坐下吧”,老式办公桌后面的陈文坐下后,僵硬的吩咐了一句。
听从命令,拉开那好像早就准备好,放在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并礼貌道谢。
“谢谢老师”。
他注意到,那人的手从刚才坐下时就一直紧紧捏着一支笔。而修过心理学的蒋刻知道这是人紧张后下意识的动作。
他心里小小诧异一刻。
是在紧张什么呢?
但让他诧异的不是这个代表紧张的动作,而是那支笔简直跟他三年前丢掉的一支笔一模一样。
那支笔是他刚进大一时,他的舅舅送给他的礼物,是祝愿他笔下成材的意思。舅舅一直很希望他能继承他父母的职业,当一名医生。
但很不幸的,舅舅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而那支笔之所以会丢,是因为三年前他加入的由直系学长学姐,组成的一个实验小组,做的项目大获成功。
项目成功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庆功宴,对于他这个年纪最小,出力却最多,且办事效率很高,从不抱怨的功臣,当然被灌的酒最多。
那时他才刚进大一。都是直系的学长学姐,长了他一个分的,来低下身份给他敬酒也不好不接。所以导致他最后直接喝多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酒吧的卫生间里,上半身衣服穿的好好的,下半身衣服却不翼而飞。满地都是不知道是谁的裤子被撕裂的碎片。
光溜溜的下半身鸡皮疙瘩起了一片,他的大东西艰难的抵抗住清早的寒气,直挺挺的立着。幸好,门是关上的,不然他恐怕要成为许多人的围观对象。
从这之后,他就多出来条规矩,绝不喝多,绝不在外过夜,并且从不越距。
喝多了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映象,只觉得那个晚上很热,怀里有个很软的东西,但那软呼呼的东西总是想逃,然后就被喝多了后过于暴躁的他,暴力镇压。
再多的就没有了。
那次事件之后,除了几条规矩,蒋刻回家后才发现,自己出校去酒吧时,因时间紧迫,暂且放在裤兜里的钢笔,随着自己莫名消失的裤子一起不见了。
再联合醒来时,自己那副模样。他觉得自己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可能不是太好。
后面回去酒吧找过自己的钢笔,也打听了学长学姐那晚发生了什么事。钢笔是没有下落了,之后的事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眼前这只钢笔跟他丢失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那只笔,他用了那么久,那种熟悉感觉是不会错的。但自己的笔怎么可能会在这人手里。
把那股熟悉的感觉归咎于自己太久没见到那只钢笔,从而发生了错觉。那支笔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只,也许有其他人买了也不一定。
微笑望着那人,“老师,我的申请上星期已经提出了,您同意就行了,是还有什么问题吗?老师。”。
申请课程,主讲老师只需登录网页点击授权同意就行了。一般一天就可以解决的事,蒋刻的换课申请,却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没有得到该门课程主讲老师的点击同意。
那只笔被握得更紧了。指腹抵着钢笔边缘,深深凹陷进去。
“没有什么问题,蒋刻同学”。
陈文紧紧捏住笔,心里的紧张都快要涌出来露到面上。虽然从他抓紧笔的动作和他下意识挺起的腰,也透露了出来。但那都是不经意的,他没有察觉到的。至少他察觉到的地方,他不要露出自己的紧张给坐在桌子面的男生看见。
“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非常疑惑的事情,蒋刻同学,我很抱歉,我的课已经满了,”,紧张让他的声音更加僵硬和死板。听起来,是对于这个学生选他的课,他是不欢迎的。
明明还有空缺。现在这人却说,他的课满了。
是看自己不顺眼吗?
把人的一切小动作,全看在眼底的蒋刻微微一笑,面上没有露出任何一丝的不悦。怪不得,刚才那么紧张。笔捏得那么紧,瘦得像干枯树枝的手指差点被用力过度捏折了。
', ' ')('但他是第一次和这人接触。
“原来是课满了,”,没有不满,仍旧温温和和的语气。
心底的疑惑没有表现,看向桌子后的教授。
那么紧张的使尽浑身解数来骗人,却浑身都是破绽的样子,让蒋刻脑子里横空而现一个危险的画面。
小侄女迷恋的动画片里的那只胖墩墩的小老鼠,偷东西吃的时候就像现在这人一样,小耳朵全部支起来,小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人,满脸都是心虚。
这人一看从来就不会骗人。他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骗人都不会吗?
压下心中那些疑惑和奇怪涌现的念头,没有拆穿他破绽百出的慌。
“这样啊,老师”。
坐在桌子前,离他只有一桌之隔的男学生,面带微笑的听完他虚假到直白,根本没有一丝遗憾的遗憾告知。
还好,看样子,人的确是相信了。
“没错,是这样,我课满了”。
光是一周一节课和这人见面,都能让他做事心不在焉到上课说错话。晚上回去了还要做那种梦。更何况是一周见三次。
绝对,绝对不可以,和他见那么多面。
只要好久好久,远远看见他一眼,就可以挺很久了。
“所以我很抱歉,蒋刻同学”。这次回来,他绝不重蹈覆辙,三年前无法脱身的感情淤泥。
鉴坚定的与人保持距离,和青年陌生人的距离,最适合他这样肮脏下流的坏人。
心里的活动并不打扰他那张凛若冰霜的脸上的严肃郑重。
刚问出,没等男生开口,他怕事情出岔子,想要速战速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接连一字一板的问出,“同学你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公事公办,虽然是询问的句子,说的话却没有一点询问该有的语气。不是要和人交流沟通的行为。
这也是这个手握众多大型专利研究,a大年纪轻轻就跃然名人傍,不仅在a市,哪怕在全省也排得上名的属于优秀者里佼佼者的教授,却没有上全国学者的原因之一。
过于生涩闭塞的性格让他学不会正确表达自己,即便能力优异,有资格排上全国学者的名称,却也被刷下来。
如果是以往那些学生,见到他这样,脾气大一点的,肯定当场就要和他闹起来了,可蒋刻不是以往他的那些学生。
他之所以要选这门课,纯粹是试听过后,觉得这门课的老师,讲课非常精炼准确,所教授的内容可以让他学到很多东西。
说实话他挺欣赏这和老师讲课方式的,没有必要和这人闹起来。他不是那是脾气暴躁的人,他的克制也让他从不与人发生矛盾。
“老师”。
再来,这人表情,语气,虽然一派强硬,不容拒绝。
但是看着那人捏着笔,用力到泛白的小小指尖。蒋刻不知怎么的,心底莫名有些发软。不再疏离的礼和,而是近了一些的温柔,
弯着眼开口。“好的,老师,我不换了,我也没有文问题。”,一次性利落回答了那人的两个问题。
见那人在自己答完后,一直挺着的腰背终于离开紧张僵直的状态,人也终于放松下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活跃一些的情绪。
“那就好,蒋刻同学”。
手握拳抵住嘴角,遮挡住难以克制勾起的嘴角。
一向克制,温和淡定的蒋刻想着那只肥肥的老鼠躲在洞里,见一直警戒防备的猫终于走了,偷偷窃喜的小模样。难得失态了一次。
他是猫么?
不过也被拳头很好抵住了,没被人看见。
“嗯,那就不耽误你的学业时间了,”,说完意有说指的看了一下蒋刻的裤包,显然刚才他听见铃声就拿手机的动作已经被人误会了,恐怕这人已经在心里给他安上了风流的标签了。
蒋刻也不欲多说什么,他们始终和陌生人差不多,他并不在意别人的对自己的误解。
没有解释,自己那是帮人解决问题。
“打扰您了,老师,谢谢您,再见”。
他礼貌道谢,然后离开了那间阴暗的小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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